深度 | 三闯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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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20 08:01
报道数字经济
定义转型中国
“走，闯海南！”
90年代最流行的这句话，如今再次成为热门话题。
一次重大改革机遇，足以改变一个地区的命运，而这样的机会，海南遇到了三次。30多年来，海南经济增长率曾经到达全国第一，又一度跌落谷底，经历过狂风骤雨之后，海南再次迎来了新机遇。
“走，闯海南！”这次，不再是去海南炒房，是去开发建设海南自贸区。
海南往事
“今天赚钱了吗？”
“不好意思，没留神我就赚钱了。”
在冯仑的回忆中，这是90年代初在海南做房地产的常态，房价一天一个价，挣钱挣到不想睡觉。
1988年4月13日，第七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通过了国务院提出的关于设立海南省和建立海南经济特区的议案。原本隶属于广东的海南独立出来，成为继深圳、珠海、汕头、厦门之后第五个开放的经济特区，也是面积最大的经济特区。
这一年，是中国改革开放的第十个年头，也是海南经济发展的起点。
刚刚建省的海南和经济特区的开放政策，为创业者提供了大量的机会，全国各地的“闯海人”涌入海南，希望抓住这巨大的历史机遇。自此，海口市人民公园东湖临水边的一段斑驳墙壁成了“闯海墙”，上面贴满的各色招聘信息和自荐书，见证了那段辉煌的历史。
十万人才下海南。
就在这一年，牟其中在海南创立了南德经济集团。也是在这一年，一纸调令，曾先后在中央党校、武汉市经委、国家体改委任职的冯仑调任海南，担任正在筹建的海南改革发展研究所副所长。
可惜，因为种种原因，海南改革发展研究所被解散了，原本立志在组织内闯出一番事业的冯仑，没有了单位。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冯仑进入了南德集团，由行政秘书一路升迁至牟其中的第一副手，二人的商业命运开启了短暂交叠。
冯仑在牟其中的重用下，主管宣传工作与集团人事工作，也在南德拥有了自己的班底。
不久后，离开南德集团后的冯仑与王功权、刘军、王启富、易小迪等人组建了万通集团的前身——海南农业高技术联合开发投资总公司，五人中有四人来自南德集团。之后，潘石屹也加入其中，搅动地产界的“万通六君子”齐聚海南，立志闯出一片事业。
房地产是海南当时最火爆的产业之一，几年间，房价猛涨数倍。
《中国房地产市场年鉴》统计数据显示，1991年海南商品房平均价格为1400元/平方米，1992年为5000元/平方米，1993年猛涨至7500元/平方米，一些楼盘甚至涨至10000元/平方米。而1993年，全国平均年工资仅为3371元。
小小的海南集中了当时全国15%以上的房地产开发商。巅峰时期，海南全省户籍人口680多万，城市人口仅100多万，房地产公司却有18000多家。1992年，海南全省房地产投资达87亿元，占固定资产总投资的一半，仅海口一地的房地产开发面积就达800万平方米，地价由1991年的十几万元/亩飙升至600多万元/亩。那年，海口经济增长率高达83%，海南省财政收入有40%来自房地产。
冯仑等人也在这一阶段完成了初始资本积累。到1993年海南农业高技术联合开发投资总公司改名为万通集团时，公司总资产已经超过了一亿元。
此时，海南房地产界也迎来了最猛烈的风暴。
1993年6月，国务院出台《关于当前经济情况和加强宏观调控意见》，16条政策从控制信贷、控制利率、回收违章拆解等方面，严控海南房地产疯狂扩张。房地产炒作资金被釜底抽薪，海南房地产泡沫瞬间破裂，200亿资金一夜逃离。
上万房地产公司倒闭，留下600多栋“烂尾楼”、18834公顷闲置土地和800亿元积压资金，仅四大国有商业银行的坏账就高达300亿元，国家派出的清查组经过几年的处置，仅收回了少量维持费用。
万通逃过一劫。
传闻中，1992年8月潘石屹为了核实项目审批情况，以五斤橘子和一条香烟的代价获准查阅有关内部资料，意外发现海口市在建人均住房面积已达50多平方米，而同期北京人均住房面积才7平方米。潘石屹意识到，“海南的房地产要出事了”。
已经积累了原始资金的万通抽离海南，在冯仑的倡导下开始进行全国扩张，合伙人分散各地投资。潘石屹去了北京，易小迪到了广西，王启富到深圳，万通规模越来越大，六君子的分歧也越来越多。
1994年，万通六君子在易小迪负责的广西新市场召开会议。六兄弟持股相同，话语权不分上下，对于万通的前途，几人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这次会议，也被因此称为“分裂会议”。1995年，万通正式解散。
如同各奔东西的万通六君子，面对海南经济遭遇的狂风骤雨，“闯海人”们不得不离开这片曾经寄托梦想的地方，万通六君子至少全身而退，更多人却是倾家荡产而归。
经此重大打击，海南经济一度一蹶不振。1995年，海南经济增长率从全国第一跌入倒数第一。
直至2009年12月31日《国务院关于推进海南国际旅游岛建设发展的若干意见》印发，沉寂了十余年的海南房地产业再度迎来了新的热潮，海南国际旅游岛概念吸引热钱大量涌入，房价开始飙升，全国各地购房者飞至海南抢房。海南房价由2010年初的6000多元/㎡，涨至2011年年底的过万元，大涨六成多。
但仅仅依靠概念，缺乏产业支撑和最终消费需求的房价炒作，注定无法长久。
海南作为人口小省，2010年全省总人口仅为868.55万人，分散在3.54万平方公里的全省各地，生产能力和消费能力整体偏弱，在缺乏特殊推动力的情况下，难以形成大型的贸易市场。2019年，海南省GDP为2064.50亿元，其中占比重最大的第一产业为953.67亿元，第二、三产业分别为571.00亿元、539.83亿元。
2013年初，海南整体房价几乎腰斩，一朝回到原点。
两次房地产泡沫的破裂，给了海南足够的教训。海南经济特区成立30年之后，海南终于迎来了第三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2018年的4月13日，习近平主席宣布将在海南逐步探索、稳步推进中国特色自由贸易港建设。4月14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支持海南全面深化改革开放的指导意见》（中发﹝2018﹞12号），明确以现有自由贸易试验区试点内容为主体，结合海南特点，建设中国（海南）自由贸易试验区，实施范围为海南岛全岛。10月16日，国务院批复同意设立中国(海南)自由贸易试验区并印发《中国(海南)自由贸易试验区总体方案》。
这次，海南决定提前控制房价，重点布局产业，不再做“房地产加工厂”。
自贸区获批后，海南省数次出台房地产限购政策，对商品住宅实施全域限购。不仅成为全国首个全面实行现房销售的省市，还出台“本地居民限购两套”的限购细则，实行5年限售政策。
海南省新闻办公室发布的信息显示，“十三五”期间，海南坚持“房住不炒”定位，实施更加严格房地产调控，以“壮士断腕”的决心摆脱经济对房地产业的依赖，经济结构进一步调整，房地产结构进一步优化。全省房地产开发投资占固定资产投资总额的比重由2015年的50.7%下降至2020年1-11月的39.2%。商品房新开工面积中，非住宅类新开工面积占比由2015年的22.1%提升至2020年1-11月的39%。
但限购只是手段，发展经济才是目的。
商务部研究院研究员周密撰文表示：“自由贸易港并不意味着单纯的港口，而是以港口为支撑的经济产业体系的开放。”海南要完成“在2035年成为我国开放型经济新高地，到本世纪中叶全面建成具有较强国际影响力的高水平自由贸易港”的目标，必须做好产业规划。
海南旅游资源丰富，人均土地面积较多，但工业基础薄弱。发展以第三产业为主导的现代化产业体系，更加适合海南省情。
2018年以来，海南加快产业结构调整进程和产业开放力度。目前，“旅游业、现代服务业、高新技术产业+热带特色高效农业”的“3+1”产业体系已基本成型，三大产业占GDP比重从2017年的26.6：22.3：56.1调整为2020年的20.5：19.1：60.4。
“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航天及深海科技将是海南发展的重点。
2020年11月24日，长征五号遥五运载火箭在海南文昌成功发射，将嫦娥五号探测器送上月球。2020年11月10日，从三亚出发的“奋斗者”号，在马里亚纳海沟成功坐底，创造了10909米的中国载人深潜新纪录。
海南将建设南繁育种、深海科技、航天科技等“陆海空”三大科技城，基于深海科技创新公共平台、中国地调局南海地质科技创新基地、中船深远海科技中心等重大科技基础设施，提高海南整体科技水平，发展高新技术产业集群。
2020年，海南新增高新技术企业284家，增长48%。新申请和授予专利分别为1.34万件和7000件，分别增长44%和58%。省级以上重点实验室达到65家。
近日发布的《关于支持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放宽市场准入若干特别措施的意见》，则将海南发展推向了又一波高潮。
这份包含22条具体内容、简称《特别措施》的文件，选定了医疗、金融、文化、教育等适合海南现阶段发展需要的目标领域，综合提出的一揽子政策措施，将加速转化为现实生产力。
国家发展改革委体改司司长徐善长表示，出台《特别措施》是纵深推进市场准入制度体系建设的重要举措，其“特别”之处体现在，这是为海南自贸港建设量身打造的措施。
《特别措施》中，对电子信息、生物医药、高技术服务为重点的高新技术产业集群多有扶持，
无论是开展互联网处方药销售、加大对药品市场准入支持，还是优化海南商业航天领域市场准入环境、放宽民用航空业准入、支持海南统一布局新能源汽车充换电基础设施建设和运营，无不是令业界振奋的重大利好消息，是突破准入门槛隐性壁垒，激发市场主体活力的重要举措。
历经风雨，终于涅槃的海南，拥有了真正畅想未来的底气。但要将美好愿望实现，还需要最关键的因素——人。
2018年5月13日，海南省政府实施《百万人才进海南行动计划》，计划到2020年引进各类人才20万人左右；到2025年实现“百万人才进海南”目标。
据海南省委书记沈晓明介绍，目前海南已引进3批285名优秀干部来琼挂职，选派4批400名干部赴有关中央单位和发达省份跟班学习。自2018年以来，3年来海南共引进人才23.3万人，同口径增长675％。其中《海南自由贸易港建设总体方案》发布以后不到1年时间引进的人才超过50％，顺利完成百万人才进海南行动计划初期目标。
新的“闯海南”潮，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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