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感受到的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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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16 00:34

大家好,文章转自张老师的公众号,文章的我不是小编本人,小编现居深圳,刚接受了一场大雨的洗礼。前两天公众号抽奖的书籍已经发货,中奖的朋友们注意查收。



当格蠹园里的大灰反复犹豫到底应该在哪里生产的时候,我住的小区封闭了。
大灰是只流浪猫,我认识它很多年了。去年大约这个时候,它在格蠹园边上的小木屋里生了一窝小猫。有一天我打开木屋门,取工具时,发现了只有巴掌长的小猫。咪咪着眼睛,喵喵的不停叫。
当我第二天再到格蠹园时,我看到了大灰,它嘴里叼着一只小猫,咬住小猫后脖颈的皮,小猫被拎着脖子垂在大灰的嘴两边,喵喵地叫着。大灰两眼睁得大大地看着我,一副很凶狠的表情,因为担心小猫从嘴里掉出来,只能从嘴角发出低沉的声音,仿佛在警告我不要靠近,“别过来,过来就和你拼命”。
在我愣神的时候,大灰叼着小猫快速穿过木篱笆,跑走了。当我打开木屋的门时,看到里面还有一只小猫,喵喵地不停叫着,似乎在抱怨大灰为什么突然离开,丢下它不管了。我想是因为大灰没有车,唯一的搬家工具就是嘴,因此一次只能运走一个小猫。我想安慰剩下的小猫,告诉它别着急,“安静等待,等一下你妈妈会回来的。”可是它听不懂。
几天后我再去小木屋时,里面没有猫叫了。大灰一定是回来过,分几次把小猫都搬走了。大灰为什么要搬家呢?它很可能是觉得我发现了它哺育小猫的地方,觉得再在这里的话,一方面可能小猫有危险,另一方面也可能担心自己的privacy。(子非猫,焉知猫之念?!)
大灰搬走小猫几个月后,我又在格蠹园里看到它,它刚从木屋里出来。我估计是它在其它地方把小猫们养大了之后,自己又回来了。

今年三月时,我见到大灰费力地钻过木篱笆,肚子大大的,显然它又有了小猫。它在距离我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来,眯着眼,满脸无奈的样子。像是在询问:“去年在小木屋里生产,你害得我中途搬家,今年我该在哪里生呢?”
之所以如此猜测,是因为我还看见大灰考察过其它地方,比如葡萄架上面的空调间。空调很小,是用来放空调外机的,而且很高,大灰要上去,也需要先爬上葡萄架下的铁栏杆,然后用力一跃,跳到葡萄架上,再从葡萄架跳到空调间底部很窄的边沿,勉强站在百叶窗似的金属挡板前,然后找个夹缝钻到里面。
大约就在大灰考察空调间的时候,相邻不远的一个小区封闭了。
又过了几天的3月14日是星期一,一大早,我兴高采烈地去上班,经过陈行公园边上的玉兰花树时,我特意停下来,为它们拍了几张照片,看它们竞相开放,沐浴在魔都的晨光下。



但就在这天下午,小区群里传出消息,我住的小区准备封闭。于是在下班前我和同事们开了个短会,告诉他们我明天起要在家里工作,他们可以继续在办公室。没想到晚上8、9点时,一个个接到同事的消息,基本都是说,“我们小区也封闭了,明天不能进办公室了。”
星期一那天晚上,我在办公室里吃了简单的晚饭,然后在办公室继续工作了一段时间,一边工作,一边想要带回家的东西,包括电脑里的文档和代码。
接下来的两周都是封闭在家。因为准备充分,所以很多工作都可以做。快递也还有,我在3月25日收到了来自广东工厂的“挥码枪”小批量样品。为了刷固件,我特意让同事从办公室带“烧录器”给我。我们都戴着口罩,打着雨伞,在黑洞洞的夜色下,隔着小区的铁门,仿佛特工一般做了一次接头。那天是星期五。



3月26日是个好天气,因为前一天已经下过了一场在春雨中算作很大的雨。我一早起来,看见大灰抱着一棵树桩晨练。它后爪蹬地,两只前爪抓在树桩上,把整个身体高高拉起,与树平行,仿佛双足站立。两只前爪还上下翻飞,发出喀喀喀的响声。



看着大灰的精彩表演,我止不住为它点赞,真是好功夫,给它连拍了几张照片,但当我准备录像时,被大灰察觉到了,它改变姿势,恢复四足行走,跑远几步后,又回头看看我,我看它依然一脸忧郁的样子,估计它还没有想好到底在哪里生产,是还在去年的小木屋,还是换到新物色的空调间。
就在看到大灰晨练的周六这一天的中午,小区解封了,很多人出去购物或者享受春光,我因为晚上要讲课,所以只好继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准备讲义。这一天,我完成了72页长的讲义,大约有一半是以前的积累,另一半是新的。



这是今年开的一门新课程——《在调试器下理解虚拟化技术》,周六这天晚上是第一讲。考虑到是第一讲,为了便于新手们入门,我特意举了一些好理解的例子,比如生活中的各种虚拟化方案。
还有著名的“变变变”。



3月27日一早起来后,我也有点像大灰一样有些犹豫,几个想法在脑海中打架。一个想法是去油漆店买油漆,回来后修理小木屋的屋顶,要修屋顶,油漆是必须的材料,解封前就想修了,但是苦于没有油漆。另一个想法是去办公室,因为已经两周没有去办公室了。到底是买油漆还是去办公室呢?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妻给了一个指示,“去办公室加班吧!”
于是,我便决定去加班。经过玉兰花树时,玉兰花已经凋零,树干上长出了很多绿色的叶子。
经过“YGF”时,我再次给门口停着的“DFH”拍了个照。我每次经过这里时,都忍不住看几眼已经锈迹斑斑了的DFH。对于年轻一代,可能不认识DFH,但是对于我来说,这可是高级机器,力大无比,开山修路,都离不开它,如同坦克。只是不知道,它们为何停在这里。魔都寸土寸金,这两辆DFH已经在这里停了几年了。既然如此,它一定是主人的心爱之物,或许里面有个美妙的故事。

走进863园区后,我很高兴。我很喜欢这个园区,喜欢它的开阔,喜欢它的名字。1986年3月3日,四位科学家向国家提出“跟踪世界先进水平,发展中国高技术的建议”,批准后便被称为863计划。我低头拍了一下地上的井盖,上面刻着“国家863软件基地”。
到了办公室后,我很快投入了工作,写代码,写文档,写书稿,总是有写不完的东西。
而且我还亲自验证了一下工厂寄来的转接头。更重要的是,我测试出了一个bug,难以修正的硬件bug。
忙碌的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间。我按照平常的时间下班回家。到家吃晚饭时,还风平浪静,但是晚饭过后不久,大消息来了,PD先封三天,再PX封三天。
我看了这个消息后,立刻想到,当天加班把很多东西从家里带到办公室。而下班时以为第二天周一正常上班,什么都没往家里带。我想到赶紧去办公室拿东西,但是我又像大灰一样犹豫了,如果像通知说的只封三天,那我就没有必要到办公室跑一躺。没想到,如今已经封了45天了。如果当时知道封这么久,那么肯定要回办公室一趟取东西的。
回过头来看,3月27日(星期日)这天去单位加班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去加班固然有点收获,但是却把很多东西带回了办公室,导致后来几十天受影响。如果不去的话,很多工具倒是在14日那天就带回了家。
总之,27日晚,我看到“连封三天”的消息后,什么行动也没做,没有回办公室取东西,也没有出去大抢购。现在想起来,前者是错的,后者是对的,因为大抢购时很容易被感染。
接下来的几周里一直在家,闭门不出,偶尔出门就是到小区里做核酸测试,顺便看一下小区里的风景。
虽然四月初的几周我都在家,但是一直没有看到大灰。不知道它是不是找到了更好的安身之处。虽然小区封闭,但是它可以自由活动。
在格蠹园里的紫藤花开放的时候,我听到了小猫的叫声,很清脆的小猫叫声。我努力找寻叫声的来源,但是声音又没有了。
又过几天后,我再次听到小猫的叫声,似乎还不只一只,有几只在叫。我努力找叫声的来源,仿佛是小木屋,又仿佛是空调间。当我走到小木屋附近时,仔细听,没有声音;当我再走到空调间下面时,仔细听,也没有声音。或许大灰发现了我,命令小猫们“噤声”。想到去年大灰搬家的事,我意识到不应该去打扰它们。以防大灰再次搬家。
当格蠹园里的葡萄冒出新芽的时候,我打开了小木屋的门,听到里面小猫的叫声。还听到大灰发出低沉的“轰轰”声,显然是如临大敌,做好了战斗准备,发出警告,“不准过来,再过来我就拼了!”
听到大灰和小猫的声音,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犯错误了。在我发现了大灰一家的同时,大灰也发现了“我发现了它们”。它可能又要搬家了。
就在一两天后的早上,我看到大灰从小木屋里出来,嘴里叼着一只手掌长的小猫。大灰两眼发光,弓起腰,嘴角发出轰轰声。看来大灰真的又搬家了。在我愣神的时候,它叼着小猫快速穿过木栅栏,消失在草丛中了。
五一节后,小区仍没有解封,我也没有看到大灰。它应该是在某个地方抚养小猫。
今天早上,我到格蠹园呼吸新鲜空气,看到昨天新整理的一条垄上多了几个坑,坑的凹面比较光滑,仿佛用手扒成的。我想到我昨天在那个地方埋了一些湿垃圾,或许是大灰回来找食物了。小区封闭前,很多邻居在小区里的喂猫点放猫粮。小区封闭这么多天之后,估计大家的猫粮储备都用完了。

因为这次疫情,上海被推上了风口浪尖。看到网上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上海故事,批评居多。
我想起电影《萧红》里的一幕,当萧红和军从青岛来到上海后,走在上海的街道上,萧军兴奋地说:“这就是上海。“
走了几步萧军继续说:”是鲁迅的上海,矛盾的上海,徐志摩的上海。”
萧红回应说:“也是悄吟和三郎的上海。”(指他们自己)
那一年是1934年。

我是在1992年来到上海,今年刚好是30年。30年里,上海发生了很多变化,但是也有很多东西没有变。比如,直到今天,我们仍可以说,这里是鲁迅的上海,是矛盾的上海,是徐志摩的上海,是萧红和萧军曾向往的上海。而且还可以加上很多,是丰子恺的上海,是张爱玲的上海,是李叔同的上海,是巴金的上海。
根据我在上海30年的经验,上海从来不是没有缺点的地方,它一直有一些很容易让人指出的缺点。它不刻意隐藏这些缺点,不避讳这些缺点。就像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它会滋生错误,它能容忍错误,它也能以巨大的力量荡涤污垢,去伪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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