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首富为什么囤了近百亿“石头”？-技术圈

作者：王一涵

来源：市界（ID：ishijie2018）

2020年最后几个交易日，显然与*ST金钰无关了。

12月23日，“中国翡翠第一股”*ST金钰开始停牌，因其股价连续20个交易日低于股票面值，触及终止上市条件，提前锁定退市结局。

回顾*ST金钰深陷泥潭的这几年，从“徐翔概念股”、财务造假、债台高筑、到拟转让股权给知名造假者中国蓝田失败、经营停摆，每一步都环环相扣，让投资者失望透顶。

从市值最高260亿元跌落至如今的11.61亿元，*ST金钰的没落，与公司两任实控人，赵兴龙及赵宁父子，密不可分。

作为知名的“赌石大王”，赵兴龙对翡翠原石极为热衷。依靠翡翠这门生意，赵兴龙及其家族曾三次问鼎云南首富。

但也因为其对翡翠原石的痴迷，*ST金钰最终被拉下深渊。

退市确定，无力回天

*ST金钰23年的A股生涯，终于在年末前走到尽头。

12月22日下午三点，*ST金钰的收盘价定格在0.86元。自11月25日起，连续20个交易日，其股价始终没能突破股票面值1元。虽然收盘价曾一度回到0.99元，但剩下的1分钱，成为它无法逾越的鸿沟。*ST金钰最终无力回天，自12月23日起，公司股票开始停牌。

根据《上海证券交易所股票上市规则》第14.3.1条之（五）项及第14.3.8条的规定，上交所将在15个交易日内裁定*ST金钰终止上市。被上交所摘牌后，其股票将转入老三版（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挂牌转让。

其实，即使股价达标，*ST金钰也难逃退市命运。

根据公告，2018及2019年，公司已经连续两年净利润为负。2020年前三季度净利润依然为-6.57亿元，若四季度没能大额盈利，那么，2020年年报公告后，公司也会因为连续三年亏损而面临退市。

从2018年开始，*ST金钰融资出现困难，资金流动性紧张，到期债务无法按期偿还，导致债务违约，多数债权人诉诸司法流程，公司涉及多起司法讼诉、仲裁。因此，2018年、2019年连续两年，*ST金钰的审计机构都对其出具了非标准审计报告。

根据天眼查APP显示，2019年至今，*ST金钰涉及的法律讼诉案件超过80起。截至2020年6月末，上市公司包括银行账户在内超过20%的资产被冻结，部分资产被司法处置，导致公司正常生产经营几乎停滞。

实际上，*ST金钰也曾有过一线生机。

2019年7月前后，控股股东云南兴龙实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兴龙实业”）及债权人首誉光控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分别向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提交债务司法重整申请。

按照以往经验，深陷债务危机的上市公司进入破产重整程序后，只要能在被裁定退市前与债权人达成共识，剥离负债和亏损资产，恢复正常的生产经营，通常就能免于退市的命运。

可惜，虽有立案，但直到退市结局已定，法院都没有受理重整申请，*ST金钰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疯狂的石头

将*ST金钰推向退市悬崖的幕后推手，曾经是它的“救命恩人”。

1997年6月，*ST金钰的前身，湖北多佳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多佳股份”）登陆上交所。接下来的七年，公司两度更换实控人，主营业务由服装生产销售转变为教育服务，但业绩每况愈下，在2005年戴上了*ST的帽子。

2006年帮助上市公司“摘帽”的人，就是云南省有名的“赌石大王”，赵兴龙。

翡翠原石的表面被一层风化壳包裹着，交易时只能凭借个人经验来判断其价值。至于内部到底是“珠玉”还是“石头”，成色几何，都只能切开后才知道。因此，其交易被称为“赌石”， “一刀生，一刀死”，形容的就是这种生意的巨大风险。

赵兴龙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我对石头的痴迷程度是其他人无法理解的，我只要看到石头，可以三天三夜不吃饭。”他曾为了搞懂翡翠的质地规律性，独自一人，守着一堆石头，研究了六天六夜。

据传，他赌石的准确率能达到80%以上。依靠翡翠原石买卖交易，赵兴龙的个人财富不断积累。但他的野心不止于此，为了提升品牌价值和增强在业内的声望，赵兴龙在对资本市场一窍不通的情况下，又赌了一次。

2004年，他单枪匹马来到湖北，将兴龙实业注入多佳股份，借壳上市，“翡翠第一股”就此诞生。2006年公司摘掉*ST的帽子后，股票更名为东方金钰。

从这一刻开始，痴迷玉石的赵兴龙父子，开始疯狂“囤货”。

2006至2017年，*ST金钰共采购翡翠原石809块，合计账面价值45.48亿元。2018至2020年虽然没有披露具体采购和销售数据，但是根据最新三季报显示，公司存货余额已经高达84.64亿元，占公司总资产78.63%，其中97%以上都是珠宝玉石。

但是，翡翠原石的销售速度，远远落后于采购速度。2006至2017年，公司只卖出了58块翡翠原石，销售金额仅有5.86亿元。2020年三季报，Choice显示公司存货周转天数已经高达82863天。这也就意味着按照现有的速度，*ST金钰如果要消化掉所有存货，需要227年。

除了翡翠业务，公司主营产品还包括黄金业务。黄金业务虽然收入占比高，但由于价格公开透明，公司的净利润始终不高，大多数年度经营性现金流量净额为负，公司造血能力极差。

如果想继续囤货，只能不断提高借款。与此相伴的，是公司逐年上涨的财务费用。2007年至今，公司累计取得借款收到的现金高达249.93亿元，累计发生的财务费用超过40亿元，严重蚕食了公司的利润。

如果一切都是为了公司的利益，那么债台高筑，无可厚非。但如果掺杂了控股股东的利益，甚至为此不惜弄虚作假，那么*ST金钰的没落，就变成了人祸。

实控人的钱袋子

*ST金钰没落的种子，其实早在2014年赵兴龙与“私募一哥”徐翔联手时就种下了。

彼年5月，赵兴龙成立了瑞丽金泽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瑞丽金泽”），其中赵兴龙持股51%，朱向英作为徐翔的“马甲”，名义持股49%。

随后的7月，*ST金钰申请非公开发行不超过9771.83万股，募集资金总额不超过15亿元。瑞丽金泽认购公司本次非公开发行的全部股票，其一跃成为*ST金钰第二大股东，持股21.72%（由于兴龙实业减持股份，自2019年8月开始，瑞丽金泽成为*ST金钰第一大股东）。

2015年，公司再次发布了增资及分红的两大利好消息，股价一路飙升。同年5月15日，瑞丽金泽将其持有的全部股份质押，参考当时市值超过32亿元。

这一系列资本操控，随着徐翔的落网而浮出水面。2016年8月，青岛警方冻结了瑞丽金泽的全部股权，赵兴龙“因涉及徐翔案件被刑事判决”。但在此之前的4月，赵兴龙就因“个人原因”，辞去了董事长等职务，并将瑞丽金泽的股权委托给其子赵宁。

子承父业的赵宁，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希望三至五年内，努力将*ST金钰100亿市值的货币单位变为美元。但没曾想，他增加财富的方法，居然是财务造假。

为了达到发行债券的业绩指标，自2016年12月‌‌至2018年5月，公司虚构收入‌‌5.57亿元，虚增利润3.58亿元，其中2018年虚增利润占当年合并利润总额的211.48%。2017年3月，上市公司发行7.5亿元债券。

但是，公司好不容易资金稍微宽裕了，居然还有一部分落入了实控人的口袋。

发行债券的前一个月，*ST金钰出资5亿元，建立深圳市小额贷款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小额贷公司”），专营小额贷款业务。根据2019年审计机构出具的*ST金钰内控报告，由于公司陷入债务危机，没有足够的资源进行催收，导致小额贷公司发放的超过3亿元的贷款全部逾期。

2020年12月7日，上交所《关于*ST金钰资金占用等事项的监管工作函》显示，大量小贷公司资金，实际流向了实际控制人赵宁、控股股东兴龙实业和其他关联方，构成了控制人、控股股东非经营性占用上市公司资金。

截至目前，*ST金钰尚未回复占用金额等信息。

对于*ST金钰来说，每一笔融资都很重要，而赵兴龙父子每一次都要染指。2020年9月，证监会对赵宁的行为，予以禁入市场10年及30万元现金处罚。

值得一提的是，2019年8月，赵宁因“身体原因”，辞去董事长等相关职务。但在离任前，他曾计划出售其所持的所有股份，为公司寻找下一个接班人，即因财务造假而在资本市场闻名的中国蓝田。好在中国蓝田信息披露不准确，股权转让终止。

另外，自2016年开始至2020年10月，赵氏家族持股的兴龙实业，累计减持5416万股，减持金额超过3亿元。

从操纵股价、财务造假到占用公司资金，*ST金钰被掏空的命运似乎早已注定。

一地鸡毛

父子先后离任，留下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ST金钰。

截至2020年9月末，公司货币资金余额只有500万元，短期有息负债超过60亿元。净资产为-3.05亿元，*ST金钰早已资不抵债。

2019年及2020年前三季度，公司营业收入合计不足1亿元，相比之下，以前年度动辄数十亿的营业收入，似乎还有水分。12月17日，因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风雨飘摇的*ST金钰，再次收到证监会的立案调查。

深圳市金梧桐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任金龙，在接受央视财经采访时表示，*ST金钰如果按照面值退市，因为公司整体负债率高，同时面临很多财务纠纷和诉讼，主营业务也没有好转的迹象，所以公司未来进行业务重整和债务重组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

Choice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9月末，*ST金钰的股东户数高达5.76万户。而留给一众投资人的，是定格在0.86元的股价。

众多的债权人，还困在无尽的财务纠纷与诉讼中。

另外，根据《证券时报》报道，赵兴龙旗下公司众多，外人很难弄清楚赵兴龙买了多少原石，又有哪些流进了*ST金钰。知情人士称，东方金钰库房里很少有好“石头”，存货被大规模高估。

一旦进入破产清算程序，*ST金钰目前最值钱的资产，就是账上超过80亿元的存货了。但这些包着皮儿的石头，价值几何，无法确定。而按照清偿顺序，只有在所有债权受清偿之后，才能轮到股东，股东获得偿还的比例是极低的。

对赵兴龙来说，赌石是其一生所爱。虽然切坏了“东方金钰”，但早在2017年，通过旧部单川和张国全，以及朋友董勒成，赵兴龙悄然控制了上市公司奥维通信。

这家公司看起来和原有资产毫无关系，和*ST金钰的巨额债务也没有关联，赵兴龙似乎将重开一局。

‌‌但是留给‌‌一众投资者的，‌‌只有超过80亿元的‌‌“石头”和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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