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碳中和」战事
作者 | 梁程敏
编辑 | 李帅飞
碳中和，一个类似于星辰大海的目标式词汇，遥远，浩瀚。
抛开遥远的星辰不谈，碳中和的浩瀚大海，却的的确确是需要万千社会主体的合力参与，包括政府、企业乃至个人，一个都不能少。
毕竟是，江河汇海，海纳百川。
当然，每一个宏大的目标蓝图，都能够在放大镜下看到细枝末节处的个体精彩；正如在一条条奔向大海的河流之上，都跳跃着激动人心的浪花——碳中和的大海，正是如此。
本文选择描述的故事，是几位来自联想集团的老兵，通过对产品包装的创新改进，来在其平凡的工作岗位上来实现减碳，进而将自身的微小力量融入到碳中和的大目标、大工程中。
正所谓，一滴水，就是一个世界。
1
“这是一定要做的事情”
故事要从 2016 年说起。
在联想集团堪称庞大的产品研发体系中，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团队，长期以来负责的是产品包装——这个团队里，有一组不折不扣的联想老兵：
白岩：20 年联想人，项目总发起人和总负责人，项目扛把子；
泷泽祐二：30 年从业经历，原 ThinkPad 日本实验室员工，并购后继续留在联想负责 Thinkpad 经典产品的包装设计；
李斌：10 年联想人，负责供应商的对接沟通，还有模具设备等相关事宜；
陈晓瑜：7 年联想人，负责技术创新和产品创新；
某一天，团队突然接到了一个新任务：研发“竹纤维材料”。
一开始知道要研发“竹纤维材料”的时候，团队的所有人有些懵，也有些不解。
懵的是他们之前曾听说其他部门研发创新之困难的艰苦点滴，想不到风水轮流转，现在自己部门也要开始研发新材料。
不解的是，原来使用的材料——EPE聚乙烯既成熟，又便宜，好端端为什么要研发新材料？
但是很快，在团队负责人白岩尚未道明原因之前，大家几乎都不失默契地 “洞悉了一切”。
国家目前大力提倡“碳中和”，要是竹纤维材料能够研发出来，就能大大减碳，联想一直鼓励创新也踊跃承担社会责任。加之，联想很多合作伙伴，诸如西门子、SAP 也有绿色包装这方面的需求，他们也期待联想的包装能够使用绿色材料。当然，要是研发成功，就意味着联想掌握了一种核心技术。
白岩对所有人说。
很快，白岩拿出了完成项目的计划表。
任务一：白岩亲自操刀推动“竹纤维”研发项目立项，制定项目启动方案，论证方案的可行性；
任务二：李斌联系 3 家供应商，准备设备和模具，为后期生产出首版样本准备枪支弹药；
任务三：陈晓瑜针对包装盒，思考除了材料层面的创新，还能进行哪些方面的创新；
任务四：泷泽祐二负责包装的外观设计和结构设计，以及产品量产化事宜；
每个人的任务清清楚楚摆在面前，大家撸起袖子说干就干。
写下这份计划书的白岩，也许料想不到，团队四人在未来的日子里将会与联想的管理层、供应链部门、品质部门、环境部门演绎一段又一段既 “相爱相杀” 又 “并肩作战” 的故事。
这是一定要做的事情。
白岩说。
2
“从摇篮到摇篮”
“很多其他部门的同事一开始不理解我们团队做的事情”，白岩说。
EPE聚乙烯是一种发泡材料，具有缓冲性能，最重要是价格便宜，很多企业在用。相反，暂且不论竹纤维包装材料能不能研发出来，就算研发出来，材料的成本也要提高三倍。
三倍意味着什么？
联想此前使用聚乙烯作为包装材料，每年费用大概是在 6000 万，换成竹纤维材料将变成 1.8 亿，增加了 1.2 亿的支出，同比增长 200%。
白岩知道，立项是整个项目的第一步，而立项的第一步就要论证可行性问题，而要论证可行性，费用问题是必须考虑的问题之一。
作为包装行业的多年老兵，白岩清楚，虽然 EPE 聚乙烯具有明显的价格优势，但是也有明显的缺点，就是用其作为包装外盒体积会相对较大。而且 EPE 聚乙烯是不可降解的，就是埋到土里 200 年都不会消失。
相反，如果用竹纤维作为包装材料，外盒的体积能够做得相对较小。因此，物流成本是与体积挂钩的，所以在运输的过程中，可以节约物流成本。
图 | 白岩团队研发的竹浆包装
以同一规格的产品运输到美国和欧洲为例，如果产品使用 EPE 聚乙烯，大概需要花费 60元，如果使用竹纤维材料，因为盒子体积变小，费用随之变小，只需要 50 元。所以，算下来物流费用能减低 10 元/个产品——也就是说产品运输到越远的地方，物流成本降低的优势就会越明显。
图 | 新旧包装体积前后对比图
经过一次次计算，经过物流成本下降费用的对冲，使用竹纤维材料的材料成本价格从原来的 3 倍降低到了 2 倍。
更重要的是，竹纤维是一种“从摇篮到摇篮”的材料。
什么是“摇篮到摇篮”？其本源是，当西方提到生命周期管理的时候，很喜欢用“从摇篮到坟墓”这个词，它是一些特别发达的国家社会福利体系的描述。具体而言，就是这个国家的小孩从一出生到受教育，接着到工作，再到退休，整个生命周期从出生到死亡，政府的福利制度都可以覆盖，这种管理叫作“从摇篮到坟墓”。
借鉴这个概念，白岩想到了”从摇篮到摇篮“，换言之就是：
竹子、甘蔗来源于大自然，所以它制造的过程不会产生任何有毒的废物。同时，植物纤维可以快速再生。像竹子，它两年就能成材，像甘蔗一年就能成材。最后，当不需要再使用竹纤维材料的时候，埋到土里可以堆肥，形成肥料，反哺大自然。
另外，我国是世界上竹子资源最丰富的国家之一，原料供应充足。
当白岩把以上要研发竹纤维的原因呈现在管理层面前的时候，他的内心十分不安，他知道仅仅是“材料成本”要增加 3 倍这一点，就可以让这个项目被否决 100 次。
想不到，当白岩故作镇定地将以上原因娓娓道来以后，公司层面有了一致的决定：竹纤维研发是牺牲短期利益，符合公司以及人类长远利益的事情，同意开干！
“同意开干”意味着项目立项成功，公司会调配人力物力支持项目的研发——测试——试产——量产整个过程，起码保证了项目有了坚强的后盾。
3
绝望的量产前夜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
但竹纤维研发不是。它开头很难，但与后面的一切相比，只能说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负责与供应商沟通以及设备模具的李斌，从知晓要做竹纤维材料开始就一直也没闲着，到处打听了解那些供应商比较适合项目的合作伙伴。
最初，联想和 3 家供应商合作，其中 1 家是上市公司，财力充沛，和联想多年来就有了深度的相互合作——另外 2 家是餐具行业的供应商。
“选择餐具行业的供应商是因为我们借鉴了一次性的餐具，我们留意到一次性餐具表面是很光滑的，也是用植物纤维做成的。所以，我们借鉴了这种技术做包装。但是，我们包装的结构比餐具的结构要复杂很多，不容易成型，对模具的要求很高。基于这样的考虑，我们选择了 2 家在餐具行业有先天优势的供应商”。
白岩说。
供应商到位后，大家卯足劲开干，当务之急就是生产出一个团队满意的样品。
事情发展到这里，让白岩料想不到的是，半年内，一个符合他要求的样版都生产不出来。
第一版样品刚出来的时候，李斌把包装盒拿到白岩面前，白岩把他放在桌子上，一敲就掉屑，而且肉眼可见到盒子表面非常不光滑。白岩脑补了一下自己作为客户，收到产品的时候，看到并触摸到这么一个包装盒的体验肯定特别不好，所以关于包装盒平滑度的问题必须解决。
其实，白岩团队所有的事情虽然得到了公司层面的支持，但是在某些对该项目理解不够的其他部门同事眼里，这是一件疯狂的事情。竹纤维技术的不成熟，产业链的不完善，要从 0 到 1 实在太难了。
说回前面，白岩还没想好怎么解决光滑度的问题，屋漏偏逢连夜雨，2 家餐具行业的供应商告诉白岩，他们不想继续合作。他们告诉白岩，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项目”。
“绝望，我当时都开始自我怀疑了”，白岩提到，“这事情到底能不能做出来呀”？
不过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让白岩想不到的是，平滑度的问题的最终解决，源于 “不粘锅” 对他的一个启发。白岩发现，不粘锅的表面很平滑，这种平滑是通过在模具上加涂层实现的——就好像，用不粘锅煎蛋，鸡蛋能够很好与不粘锅分离，且尽可能保留了鸡蛋表面的平滑。
于是，白岩心里想，我们是否也可以通过在模具上加涂层，从而实现平滑的效果呢？
李斌在了解到白岩的想法后，他找到了相关的供应商，道明了想法，于是在模具上增加了涂层。终于生产出来的样品自然平滑了很多，终于不再一敲就掉屑。
解决了第一个问题，大家都以为可以松口气。
然而，第二版样品出来后，白岩发现 “平滑度” 问题确实解决了，可是 “强度” 问题没解决。
原来，EPE聚乙烯是发泡材料，所以可以通过材料进行缓冲。但是，竹纤维材料不是发泡材料，因此竹纤维材料不能通过材料来实现缓冲的功能，只能通过结构实现缓冲的功能。
这意味着，必须增强包装的强度，从而达到结构缓冲的效果。
李斌再次找到供应商，沟通后在设备上面做了一些调整。比如增加了设备的压力强度，或者增加压力作用的时长。因为压时间越久的话，它的干燥性越强，它的强度也会相对提升，所以这些提升都是跟供应商的模具和设备息息相关。
经过二次的调整，终于解决了“平滑度”和“强度”的问题——第一个符合白岩心目中的样品终于诞生。
图 | 白岩团队研发的竹浆包装外观
经历过多次的验证，测试，迭代，终于到了试产环节，品质部门的同事来了！
品质部门同事需要对竹纤维材料包装盒进行可靠性测试和验收标准。品质部门的同事很“头疼”，因为最初他们面对这么一个新产品也不知道怎样的标准才算合格。
竹纤维材料不像 EPE 聚乙烯的材料是靠发泡进行缓冲。像 EPE 聚乙烯通过跌落来测试，它本身就是有一些回弹性和复原性的，一般来说破损程度都不高。
但是，竹纤维材料只能靠结构进行缓冲，所以在设计的时候，白岩团队在一些位置做了加强性的结构，在进行跌落测试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破损。所以，对着这些破损，品质部门的同事很谨慎，很小心翼翼。
白岩团队调取了实验室的数据，配合在产品跌落后的检查，从外观到开机到各种性能去检查。最后经过白岩团队和品质部门的同事多次沟通和互相妥协，最后达成一个标准：
包装是保护产品的，在运输的过程中不必苛求包装完全不破损，只要产品不破损即可。在订立这个大标准的前提下，再去讨论一些诸如裂开的面积、裂开的长度等细节标准。
4
一个会自动上锁的包装盒
话分两头，细说一方。
那边白岩和李斌与供应商合力做出一个满意的样板忙到焦头烂额，这边负责产品和技术创新的陈晓瑜也在深度思考：包装盒除了材料创新，还能再哪些方面创新呢？
陈晓瑜发现，传统的包装一定是要用一个封箱胶带来封箱的，要保证安全性。市场上也有一些公司的包装盒的底部就不封箱，但是实际上这样产品运输安全，特别是联想的产品要发往全球 180 多个国家，如果不封箱的话，安全系数就会大大降低。
于是，陈晓瑜经过多番研究和思考，终于想起了一个方案：
在纸箱的底部，增加两个插口，再包装结构。通过两个插舌，再纸箱成型了以后的时候，将纸箱的插舌插到插孔里面去，就能生成自锁结构。
这个自锁结构安全系数很高，它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除非有人破坏它的结构，否则打不开。通过这样的方式，保证了产品安全自锁，就不需要胶带封箱了。
图 | 白岩团队研发的专利产品“自锁纸箱”
至此，一个带自锁结构的包装盒诞生。
整个竹纤维包装的生产过程全机械化管理，采用生长周期 2 年的经济竹，在减少当地生态破坏的前提下，生产效率也成倍提升。
最终，竹纤维包装项目终于得以推进。
随后，该包装工艺还被白岩推广到上至贵州遵义的经济产地、造纸厂，下至供应链上的运输公司、经销商和同行们。
大家纷纷表示：“我们现在才知道原来工厂是这么欢迎环保技术的。”
不少同行还请白岩及其团队成员去企业内部做过讲座，继续推广竹纤维包装的好处。白岩也因此获得了一个新的称号，“Green Hero”（绿色英雄）。
5
“绿色英雄”的故事仍在继续
竹纤维包装，最终实现了“从摇篮到摇篮”的闭环材料利用。
其结果是，自 2008 年以来，通过可降解竹及甘蔗纤维包装等技术创新，减少包装材料用量 3240 吨。仅在 2020/21 财年，包装物料消耗量就减少了 140 吨；每年，自锁底结构包装可以减少封箱塑料胶袋胶袋约 20000 公里，相当于绕地球 0.5 圈。
其实，竹纤维包装材料的研发、自锁底结构的设计，都只是联想在碳中和方面的一个缩影；联想助力碳中和背后，是一群人在努力。
白岩告诉雷锋网。
比如说，2018 年，联想研发了“低温锡膏”工艺，使得焊接的温度降低了 70 度，改变了电子产品制造业十几年来的高热量、高能量、高排放的“三高”难题。
目前，低温锡膏产线已经实现在联想合肥工厂的 19 条表面贴装技术产线上应用，可节省高达 35% 的碳排放：仅在 2020/21 财年，就有 2270 万台采用新型低温锡膏工艺生产的笔记本电脑出货，共减少 4740 公吨二氧化碳排放量，相当于 161 平方公里的森林一年可吸收的温室气体量。
图 | 联想研发的“低温锡膏”编年表
另外，联想不断扩大使用 CL PCR（闭环再生塑料）的产品范围，由上一个财年的 66 款产品增加至 103款。自 2005 年以来，通过产品生命周期末端管理（PELM）项目处置的计算机设备达 640769156 磅。
所谓积少成多，正是如此了。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 9 月 6 日，联想集团发布了新的《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报告》（又称 ESG 报告），其中联想提出了 2025/26 财年的温室气体减排目标，并上升至集团关键绩效指标考核（KPIs）的高度，以支撑 2029/30 财年目标的达成。
“以前，这是‘锦上添花’的事情，现在，这是整个联想集团的 KPI。”
白岩表示。
雷锋网注意到，联想在碳中和方面的努力，已获得不少奖项认可，比如联合国全球契约组织《企业碳中和路径图》全球先进企业案例、Corporate Knights 2021 全球最佳可持续发展企业百强、CDP 2020 年中国企业环境领导力 A 级等多个奖项。
联想集团董事长兼 CEO 杨元庆告诉雷锋网：“基于多年的实践，我们的看法是：惟有依靠技术与创新，抓住新的产业革命的机会，以创新驱动增长，才能按计划实现低碳、乃至零碳的跨越式发展，增强全球的气候韧性。”
那么，未来，联想的这群”绿色英雄“将如何继续减碳、助力碳中和？
显然，这是一个长期处在进行时的故事，等待被继续讲述。
AI 人才越来越不值钱了吗？
碳中和：科技公司下一个「必争之地」
解决中国“卡脖子”问题：研究求解器的少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