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源程序员绝望毁库跑路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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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1-15 03:59
faker.js 可以生成测试用的虚拟数据，包括姓名、地址，公司，日期，财务，图像，随机数等。
colors.js提供对颜色的各种操作和计算，可实现控制台上带颜色文本的输出
比如某些用户看到其控制台输出这样的乱码：
或是这样：
总之，Marak Squires把他亲手开发的faker.js和colors.js 项目的代码恶搞一通，使得下载了其最新版代码的用户，在node.js控制台上看到了大量奇奇怪怪的乱码，而且是无休止的输出。
好好的两个开源项目，为什么 Marak Squires 突然要自己搞破坏？
不想在开源界混了吗？
我想他大约真的不想在这个圈子混了。
原因何在？
很简单：伤心、绝望。
缘何伤心绝望？很简单，自己辛辛苦苦写代码，得不到收益。
早在2020年11月，Marak就已经发出警告，说不再“无偿工作”来支持那些商业巨头（许多大公司包括亚马逊云等都使用了他的代码）。
他原话翻译过来是这么说的：“不好意思，我不会再免费支持使用我代码的财富500强（以及其他小型公司）了，没有更多可说的，你们要么给我一份年薪六位数的劳动合同，要么找其他人在分支上干吧！”
当然，并没有公司雇佣了他。（这下就更不敢了）
Marak年近40，他19岁从麦吉尔大学毕业，在微软工作了5年。由于对封闭软件开发不满，辞职投向开源。
2010年之后，Marak对Node.js非常感兴趣，于是和好友联合创办Nodejitsu公司，还曾被评为纽约地区值得关注的25个创业之星。他们创建了最早的Node.js平台即服务（PaaS）业务。
2015年，Nodejitsu被GoDaddy收购。Marak Squires这个名字从各种新闻中销声匿迹，只有@marak作为开源贡献者依旧在社区中活跃，在Github上，他有90多个项目。但他若干年来，从开源项目中获得的赞助总计只有几千美元。
他也尝试过再次创业，但创办的Faker Cloud云服务并没有什么响动，Marak曾联系最大的赞助商Retool（Retool每月给他赞助500美元），看看他们是否有意收购。Retool CEO礼貌性地回了他邮件说会考虑，但随后再无音讯，却在其自家的产品中直接提供了与Faker Cloud一样的功能。
2020年10月，因公寓失火（有爆料说他玩炸药2），Marak在推特上求捐助，但所得不多，以至于有了11月份他赌气不再玩开源的言论。
总之，他虽然通过开源打开了一定局面，但求职、求收购都未能成功，求捐助也所得甚少，给人一种他几乎无法维持生计的感觉。
故事就介绍到这里。
这件事违法吗？
还到不了违法的地步。因为他的改动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攻击力和危害，更多只是在node.js控制台上输出大量乱码，程序员按Ctrl+C（两次）或Ctrl+D即可退出，所以危害不大。法律没有说一个程序不能输出乱码，也没有说一个开源工作者不能毁掉自己的项目。
其实，一个主体提供程序，另一个主体使用程序，应该有一个协议或合同的，里面要明确双方的权责。比如要给多少钱，程序要实现什么功能和性能，什么时候交货等等。如果一方违约，另一方就可以进行追索，直至打上法院。
那么在这件事中，Marak和使用他程序的人之间，签了什么协议？
MIT协议。
这件事违背MIT协议吗？
这件事不违背MIT协议。
MIT协议很简短，可以理解为只有三句话：你可以免费用、随便用；要保留版权信息和许可信息；我不负责。
我们就看最后一句：我不负责。
原话是这么说的（翻译后）：
本软件是“按原样“提供的，不附带任何明示或暗示的保证，包括没有任何有关适销性、适用性、非侵权性保证以及其他保证。在任何情况下，作者或版权持有人，对任何权益追索、损害赔偿以及其他追责，都不负任何责任。无论这些追责产生自合同、侵权，还是直接或间接来自于本软件以及与本软件使用或经营有关的情形。
这件事违背GitHub用户协议吗？
发生这件事后，GitHub把Marak的账号冻结了，Marak在推特上提出抱怨（他在上面有90多个项目呢）。
网友Sergio Gómez说：“删改自己的代码也违反到GitHub的服务条款了？这是赤裸裸的绑架！我们最好做好分散托管软件源代码的准备。”
网友Piero说：“Marak搞乱了faker和colors，影响到无数项目，难道还指望着自己能不受一点牵连？”
那么，GitHub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我看了一下GitHub服务条款，大概是违反了其中的第C款以及对应的“GitHub可接受使用策略”中的第2条或第10条：
第2条：直接支持造成技术伤害的非法主动攻击或恶意软件活动。
第10条：不得从事严重伤害其他用户的活动。
不过我觉得，就Marak改动代码带来的那点困扰，能谈得上一点“恶意”，但谈不上“严重伤害”。
所以，GitHub判得是有点重的，可能GitHub管理人员觉得这已经是“恶意软件”和“严重伤害”了吧！
反正解释权掌握在他们手中。
Marak反正也不玩开源了，估计也懒得和他们计较。
这件事危害大吗？
这件事，Marak到底做了什么？
他改了代码，上传了GitHub，同时上传了NPM仓库（应该是通过npm publish命令），也即向仓库声明并上传了最新版的包（faker.js包和colors.js包）。
受影响的人，多是从NPM取了这个最新版的包（多半是通过npm install），然后运行时发现了问题。
Marak肯定知道，大家发现后，可以回退使用以前的版本。
事实上，NPM官方已经将相关包回滚至先前版本。
所以，伤害并非不可逆的，而且可以简单的可逆。
而且，这种对最新版本包的尝试，大多都是在开发测试阶段进行的。
这也是这两个包每周下载量很大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很多程序员喜欢每日都下载最新的依赖包版本，以保证自己的代码和依赖都是最新的。
统计数据表明，出事前，faker.js的每周下载量有200多万，colors.js的每周下载量有2000多万3。（一开始看到这个巨量数字，我是懵的。心想这些程序员是疯了吗，天天下载？后来一问才知道，很多人做每日构建时自动取最新版）
但这个应该是在开发测试环境做的，影响的也只是开发测试人员，并不会影响到使用（依赖这两个包的）软件产品的用户。
通常，生产版（发布版）应该是充分测试确保无误的情况下，才可以发布的。
所以，这个恶作剧按道理不会影响到一个软件的最终用户，只是开发测试人员大约会困惑2个小时（查找问题大约需要的时间）。
毕竟，只有开发人员才用这两个包的。
在我看来，这是Marak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告诉其他开发者：“我不玩了！”
这件事违背道德吗？
总而言之，虽然Marak很伤心，但这事做得不太好。
你可以不维护、不更新你的项目，但不能乱搞一气泄愤，并让很多程序员困惑。
这显然严重地损害了他在开源圈的声誉，我想，知道这件事的程序员，以后用faker.js和colors.js的时候，心里都会怪怪的吧。
这暴露了他在心理上还很不成熟。
GitHub上有人评价此事说“What a child.”，这个评价非常精到。
道德的标准有很多，所以不好一概而论，我们看一下计算机道德规范协会（Computer Ethics Institute）制定的10条戒律：
不准使用计算机危害他人。
不准妨碍他人的计算机工作。
不准窥探他人的计算机文件。
不准使用计算机进行偷盗。
不准使用计算机作伪证。
不准私自复制未付费的专用软件。
不准未被授权使用他人的计算机。
不准盗用他人的知识产品。
必须考虑所编写程序或所设计系统的社会后果。
必须总是以确保关心和尊重同事的方式使用计算机。
原文如下：
Marak在一定程度上，违背了第2条和第9条。
所以这件事，总的来说，不太好，虽然也不太严重。
这件事的后续影响？
这件事的最大好处是：提醒使用开源的人，长个心眼，不要什么代码你都那么信任。
这就是专家们常说的“供应链风险”。
最常见的风险是：代码不安全；断供。
代码不安全那是必然存在的，谁能保证自己的代码完全没有安全问题呢？
断供也是必然会存在的，谁能保证一个开源项目一直有人维护呢？
大多数开源代码，本来又没有要钱，你哪好意思要求人家那么多呢？
本来开发者就是用爱发电嘛！你又没给钱，不能要求太多。
而且，我想，人们肯定会继续使用Marak的faker.js和colors.js，然后继续不给他钱。
然后，也许会有一位心理更强大的同志接手它们，或分叉它们。
程序员如何通过开源赚钱？
大概有这么几种方法吧：
被雇佣（比如Linus、尤雨溪都曾被雇佣）
被基金会或大公司资助（比如Linux、Spark等）
卖商业版（比如MiniGUI、VirtualApp等）
创业（比如Nginx，TDengine、Confluent等）
公司被收购（比如MySQL、Docker、Nginx等）
做服务（提供收费的云服务，或者提供维保服务）
……
不过，Marak似乎都试过了，都没成功。（除了他被收购的Nodejitsu）
所以有点绝望了。
开源程序员应该赚到钱吗？
一个人的作品被广为使用，他是不是应该赚到钱？
我觉得从道德上讲，理应如此。
但现实是残酷的，人们的心理很简单，既然有不花钱的可用，为什么要花钱。
而且faker.js和colors.js就是因为免费，才被广为使用。(如果他是收费的，就有人会推出免费的)
开源程序员可能早就应该想明白，你要的是名，还是利，还是都想要。
在现有的开源机制下，如果你代码写得好，也确实解决了一些问题，赚到名是可行的。
但想要赚到钱，就要努力更多了，就像我上面说的，你要有能力把你的代码商业化。
如果现在还不行，就天天思考这个问题，直到找到解决方案。
不过，像faker.js、colors.js这种项目，由于功能比较简单，也没有太深的技术壁垒，商业化显然是困难重重。
现有的开源运营机制也无法支持按使用量付费。
所以Marak要想出更好的办法来，或者等待更好的机制出现。
能否有更好的机制？
我想肯定会有，因为几乎所有聪明的程序员，都在想这个问题：我不被雇佣，不被捐助，也不创业，能否从我的代码赚钱？
数字世界（包括互联网）是程序员们搭建起来的乐园，但他们基本上是以义务劳动或者被雇佣形态（赚的不多）来工作的。
因为在数字世界建造的早期，他们的实力还不足以让他们改变现有的商业模型，仍然是现实世界的资本和资金控制着他们。
但数字世界会越来越强大，现实世界的一切，都会或早或晚地迁移到数字世界中来。这就是为什么“元宇宙”概念自92年提出后，历经30年，终于开始被世人正视的原因。
程序员，这些数字世界的建造者，不会不考虑自己的利益，他们以前没有做到，现在可能也没有做到，但以后肯定能做到。
所以我们看到，程序员发明出来数字世界里的原生货币：加密货币；发明出来数字世界里的组织架构：DAO；以及一切他们能够掌握自己数字资产的方法和技术：Crypto、Web3、NFT。
程序员肯定会找到一种方法，把他们创造出来的有价值的资产（如代码、服务、系统等），以一种稳定、可靠、可持续的方式，获取收益。而不再依靠现实世界里的资本大佬。
这就是为什么越来越多为自己谋利益的聪明的程序员和黑客们，都转向了Crypto和Web3。
Marak也不例外。
他的地址是：marak.eth
他的资产在：opensea.io/Mara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