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夕:创新南下,湾区东升

共 3726字,需浏览 8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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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10 18:09

文 | 阑夕

那个随便扎进北京一间咖啡馆就必定能够目睹每张桌子上都在谈论项目和融资的时代,多少还是有些让人怀念的。

就像那句话说的,在潮水退去之前,裸泳的人都是浑然不觉的,只有成吨的小黄车锈迹斑斑的烂在街头,才让人意识到泡沫终有破碎的一天。

前段时间,有人重返中关村创业中心,发现曾经满满当当的上下三层办公空间,现在已经大多人去楼空,历史的进程总是得到如此骨感而鲜明的修正,连回荡的叹息声,都终将归于静寂。


值得近景回顾的,不止是那扇被短暂挤开的机会窗口,还有那些对于事业成功的狂热追逐,经过风险投资的层层筛选,持续上演着天命吃鸡的幸存者游戏,聚沙成塔的创造了移动互联网时至今日的繁荣。

被错付的却是诸多「只要一个程序员就能改变世界的创意」,在人声鼎沸的饭桌上,产生了太多的商业模式和流量密码,同样年轻的VC们醉心于从一摞又一摞的4A打印纸里找出下一家千亿级别巨头的雏形,坚信这个时代一定可以幸免于周期之外。

后来,一位曾经誓言收购苹果公司的手机公司创办者开始适应了带货主播的新身份,有人敬佩他清还债务的担当,也有人反复刷他的出圈金句进行嘲讽:「一个人在他生命的每个阶段,都说了他相信的东西,那你要他怎么样,他什么都没做错。」

那错的到底是什么呢,可能是那几年里混着浓烈造富味道的空气吧。

这当然不是对创业的污名化,事实上,这个国家的崛地而起,就包含着凭借个人奋斗就能改写命运的叙事路径,赤手空拳的年轻人志存高远想要平视乃至参与世界,这无论如何都不该受到轻视。

需要反思的只是过热,以及偏科。尤其是在「卡脖子」的全球环境形成以后,所有人都意识到中国的消费互联网似乎过度发达了,发达到要以毫秒去计算外卖的送达速度,而在真正欠缺核心技术能力的产业互联网层面,应者寥寥。

被用各种理由逃掉的课,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时机补上。

一个不失微妙的信号是,产业资本的南下趋势相当显著,粤港澳大湾区依然承接了成规模化的创业团队,远离了炮制概念的诱惑,活跃的优质项目都变得务实起来。


在腾讯和南方日报社共同筹办的湾区科创峰会上,双创案例已经「画风骤变」,从东莞的智能芯片研发,到龙岗的外骨骼康复机器人,以及福田的小行星采矿项目,硬核指数直线上升。

如同轮流坐庄的游戏规则,在北京上海的美元基金们相继退出中国互联网领域之后,广深两地的产业基金终于开始迎来春天,相比增长潜力,基本功扎实的赛道更加受到南方资本的青睐。

「硬科技」的主场,也就此开张,这是专业主义至上的象征,想法不再值钱,值钱的是能够实现想法的技术,在谈论赛道之前,铺就赛道的钢筋混凝土更重要。

创建今日头条不久的时候,张一鸣在微博上有过这么一条吐槽:「我特别不喜欢那种我创业有资源有关系。资源关系往往对选择判断起副作用。」

这也是一个在创业过程里非常眼熟的场景,项目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搭上哪条资源,由资源来决定方向,是后来引发无数灾难的起点,常有互联网大厂的中层下海,就是自视拥有前东家的资源,可以顺手做成一件事情。

经济学早已告诫世人,扭曲市场的唯一后果,就是市场会以失真的面目报复回来,就像硅谷近年来的最大骗局——现今已经灰飞烟灭的血液检测公司Therano——如果不是斯坦福大学的履历和一众政商名流的站台,它未必可以骗到数亿美金的投资。

即使是在「互联网黑话」盛极一时的期间,这套语言通常在深圳也是行不通的,这里的职业文化崇尚直截了当,包括所谓的资源关系,认识头衔显赫的某号人物,远比不上能够快速对接一家工厂的车床。


而大湾区的成形,也是在它开始规划研究十余年后,才由一系列的布局落地显出全貌。

作为一种滨海经济形态,湾区的直接代表就是连接硅谷的旧金山湾区,虽然东京湾区和纽约湾区也会在介绍材料里出镜,但是不加任何前缀的谈及湾区,加州西海岸都是那片指向所在。

乔布斯说,仙童公司就像一朵成熟的蒲公英,它的种子四处飘扬,随着这家公司的瓦解,由它直接或是间接衍生出来的科技公司遍布硅谷,凭借雄厚的研发能力,吸引到了为天才们落实各种创造的金融资本,并成为了美国创新的泉水之地。

有趣的是,半导体这个行业,既是开启美国湾区的那把钥匙,也是影响中国湾区诞生的火种。

地缘竞争的不确定性,让中国在全球化的体系内重新萌生科技自强的念头,为了让举足轻重的芯片市场不再受制于人,粤港澳大湾区顺理成章的承载了产业科创的使命,并将自强写到了基因里。

湾区科创峰会的座上宾普遍都是技术出身的创始人,这恐怕就是下一个十年的起点。


就像苹果公司在早期的灵魂人物并不是乔布斯而是沃兹尼亚克一样,产品和市场固然重要,如果没有工程底座,一切规划都将是空中楼阁,把幕后的科研角色请回主角的舞台上,是腾讯正在大湾区做的一件重要事情。

这和腾讯自己的成长史关系密切,作为一家深圳公司,腾讯先是享受到了沿海地区优先吹到技术革命之风的地理优势,把传呼机的思路移植到了PC上,而珠三角经济带的人才供给,又为腾讯填上了工程开发的缺口,最后,来自香港的国际投行又充当了输血管,让腾讯得以大举扩张。

作为标准的湾区受益者,腾讯要为湾区的后辈们搭桥了。

十年前,腾讯选择开放平台战略,把半条命交给合作伙伴,完成了可能是这家公司历史上最重要的一次转型,「有所不为」的克制也成为标签打在了它的身上。

这些年里,总有恨其不争的媒体,认为腾讯错失了太多的机会,比如搜索和电商的业务都没有坚持亲历亲为,取而代之的投资又没能抢到行业第一的交椅,多少有些遗憾。

当然,到了现在,一个什么都想做的互联网公司,反而涉嫌吃相难看,腾讯的作风倒是十余年如一日,喜欢搭架子,然后约人上台唱戏,只有共同做大了蛋糕,大家才有得分,当年把QQ空间的流量接给偷菜游戏,如今把平台和资金接给湾区的青年人才,原因都是一样的。


回头来看马化腾喊出的产业互联网,多少有些未雨绸缪的意思,作为可能是中国最懂流量的公司,腾讯必然敏感于流量红利的逼近尾声,根据CNNIC的最新一期报告显示,中国网民规模相比去年的增长已经低到了1.2%这个数字,在存量里竞争只会进入零和博弈的困局。

对于消费互联网的反思也屡屡震荡在当代的舆论场里,社会质疑互联网公司为什么要和菜贩抢生意,而伊隆·马斯克却在不停的向太空发射火箭,这种对比未必有逻辑可循,却压缩了太多的真实情绪。

事实上,中国的互联网生态或许已经足够丰盛了,以直播带货为例,在任何人都可以点击那个开播按钮的背后,是整个国家的供应链、支付、物流、算力都能在那一时间开始得到调用的设施基础,在如此高效成熟的工业体系里,继续追求从95分到96分的增进,难免被视为内卷。

而在产业端,又存在着太多连60分都还不到的洼地,就像人们期待宁德时代的市值有朝一日可以超过茅台,并非是特别偏爱前者又或是极其厌恶后者,只是这种新旧交替能够带来广泛的振奋,证明「硬科技」这条道路值得行走。

最能体现湾区价值的一个项目来自澳门的生物化学博士甘云龙,他在香港读完大学,然后去了深圳的华大基因工作,随后自主创业,做了一款通过呼吸筛查疾病的医疗产品,位于香港的实验室和内地的高校合作研发,最后汇集到深圳的公司管理。

成熟的湾区创新生态莫过于此,这条走廊的宽度和长度都足够如此辗转,非但没有降低效率,反而因为能够利用不同地区的优势,扬长避短的实现协作效果,放在壁垒重重的往日,这种流动性是难以想象的,时值疫情肆虐,倡导多地远程办公开始渐成主流,要求始终都在同一栋办公楼里面面相觑,反倒没有必要了。

不止是腾讯,华为、大疆、比亚迪、美的、格力这样率先强大起来的公司,都在承担着巨头理应履行的、为中小科创企业提供弹药的角色,射手玩得爽,辅助必须好,在全球竞争的版图里,梯队的完善力量远远胜过个体的兴衰,公益性的创投只是一个垫高的起点,在更加深邃的丛林里,走得快可以是一个人,走得远则必须是一群人,让创造性的事业少一些风险,多一点支援,是这个时代的企业职责。


广东连接内陆的市场和产业、香港面向全球的金融和商贸、澳门包容共济的文旅和连通,这是大湾区建立「比较优势」的天然配置,美国作家埃弗雷特·罗杰斯曾在「创新的扩散」这本书里提出了一个名为知识网络的理论:当技术性公司组成了一张高密度的网络之后,创新会像回旋镖那样在多个公司之间弹射并作出交换,最终惠及到那个时代的所有参与者。

施乐电脑是一个例子,作为最早开发出图形界面的公司,这项创新同时启发了比尔·盖茨和史蒂夫·乔布斯,并催生出了微软和苹果的早期操作系统,很难说如果没有足够密切的交流,那些没有彼此相识的极客们又会绕上多少圈的弯路。

把聪明人聚在一起,他们自会寻找答案。

李约瑟之后,对于中国科技创新事业的质问还有很多,随着时代的迈进,回应起来的声量也与日俱增,如果品类完善的工业基础和首屈一指的人口市场是支撑供需两端的强大话语,那么从重塑了社会属性以及功能的消费互联网,到重回大湾区重视底层研发的产业互联网,螺旋上升的历史已经在被一片片的创造出来。

远东的海湾,洋流正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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