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江南 | 从数字资产到数字货币——兼谈权利货币理论

数字货币的研究和发展风起云涌，目前大多是从数字货币的现象去研究的，即：从如何制造产品、发展数字货币的实际形态入手。数字货币是一种经济现象，人们对其背后的经济理论和经济机制却知之甚少，因此，直到现在很多关于数字货币的问题仍然争论不休，没有定论，比如：国际虚拟数字货币究竟是资产还是货币？数字货币经济机制的架构是什么？类似这样的一系列问题，到目前还不太清楚，这将是今后研究的一个方向，同时，也说明了关于数字货币的经济研究远远落后于技术研究，使得在数字货币的发展历程上要走很多弯路。

近年来发展兴起的研究非物质产品的观念经济学，就是研究货币的新的非物质形成的价值形态及其理论，该理论提出要重新认识什么是货币，并认为货币就是价值权利，拥有货币就拥有了它的价值权利，而拥有了价值权利就有了购买力。比如，拥有一部手机，就拥有了这部手机的价值权利。但是作为货币，拥有价值权利还不够，还需要有选择性的价值权利，这种可以有高度选择自由的价值权利才是货币。那么，高度选择的价值权利从何而来？什么东西能具备高度选择的价值权利呢？这就是所谓的货币属性，具有以下五种属性（以下简称五性）的物称为货币：一、物的可靠性，比如可以用金和银作为货币，但是不可以用牛和羊作为货币，也不可以用面包和蔬菜作为货币，因为这些物不够可靠，有期限限制，所以作为货币的物本身必须是非常稳定的；二、物的普遍性，这种物作为价值权利应该普遍可被接受，如果这种物只能被一部分人接受，那么这个物被绝大多数人接受的可能性很小；反之，大家普遍接受的物的货币性就高；三、物的稳定性，这种物的价值在经济生活中是稳定的，不会时高时低，而资产的价格会高会低，但是当它作为货币时希望它具有稳定的价值形态；四、物的流动性，房产是大家普遍认可具有价值的，但流动性差，而金、银、纸钞、数字币很容易流动，流动性越强货币性越强；五、物的标志性，这是它可以成为价格的一个标量，只有具有可分割的物才能形成价格的标量。这就是对货币选择权的物的属性的认识，也就是越具有五性的物越容易被选为货币，人们认为它越具有货币性。人们将M2作为货币，此时，银行存款价值货币五性比现钞弱，容易导致银行破产，而国家破产的可能性比银行破产的可能性低很多，也就是具有较强的稳定性，因此，将上述具有五性的物排成一个货币性的序列，一端是资产一端是货币五性最强的物（即我们所说的货币）。货币是一种价值权利，具有可流动性，是可以给人以选择权的价值权利。

当人们拿到货币的时候，怎么取得货币呢？那就是卖了不买，才能形成货币。如果卖了产品，则获得了同等的价值，从而有了选择权，但是，具有价值选择权不是货币的唯一判断标准，它代表的价值是卖出去产品的价值进行等价交换，价值选择权是卖出产品的价值权利，货币实际是产品的价值镜像，是一种债权债务关系，因为货币本身是价值权利，这个权利是不能脱离债务关系而存在的。如果有人卖了不买，就一定有人买了不卖。另外，货币本身不是货币。比如，美国财政部发行的美元若放在印刷厂的仓库里，那它就不是货币，只有美国财政部将印刷的美元拿到市场上进行流通，经过美联储的信用背书花出去了，也就是美元被镜像了，它才能成为货币。当美元进入流通的时候就产生了债权和债务关系，美联储就是债务人，拥有美元的人就是债权人，这种具有一定的债权和债务关系、产生了价值镜像关系的美元才成为货币。因此，货币能够生产出价值，物本身具有价值的是产品和商品，而货币不是由于物本身的价值，而是通过价值镜像关系才产生的价值后成为货币。因此，在人类货币发展史上一共有两种货币行为，第一种货币行为是实物货币，实物货币中的金和银既是商品又是货币，当它们作为货币时不是商品，只有进入流通后可以反映出卖出的产品信息，当掌握住它们的价格选择权进行交易后才能成为货币。第二种货币行为是信用货币，信用货币也是一种债权对债务的镜像行为，作为镜像必须形成流通，形成债权债务关系才产生货币。数字货币作为实物货币，它的价值需要用实物来保障，信用价值是由货币发行人的信用来保障。数字货币是用技术保障来保证它的镜像对象的价值，因此，可以认为数字货币有两种形式，一种自上而下，一种自下而上，货币是五性强弱的一个系列，最高端是货币，最低端是货物，很多处于中间过程。银行认为房子流动性不好，但相对于厂房来说，住宅的流动性较好，而厂房的流动性较差，因为住宅比厂房更容易出售，也就是说，住宅的货币五性比厂房的货币五性强。每种产品或资产都可能具有某种货币属性，只是货币属性的强弱不同。因此，我们认为货币M0、M1、M2、M3、M4逐渐减弱，人们在理念上规定M2就是货币，而M2、M3相差不大，不一定比M2和M0的五性差。

数字货币有两种形式，一种是从货币出发制造的所谓数字货币，这种基于信用基础的数字货币，准确来讲是电子货币，也就是信用电子化。以Libra来讲，实际也是信用电子化，也是五个国家的货币进行交换，它所反映的是五个国家的法币信用，还是依赖于信用。数字人民币是依赖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币信用，稳定币是依赖于美元的信用，实际是法币电子化的外在形式，真正未来的数字货币的整个架构和根源是什么？如果把货币重新定义，那么未来数字货币整体架构应该是从资产数字化开始:首先,通过数字化资产变成了Coin，变成了数字，这个数字就是法币的资产价值的镜像，它反应的是资产的价值，但是，比资产具有更强的货币性，因为它的流动性强，但是，它是一个低端的、五性相对比较低的资产（或货币），比起成熟货币它的五性低，但比资产的五性强。在Coin的基础上产生了公链Coin，这是更高一级的Coin，它比企业直接发行的Coin五性更强，接近于更高的货币性，经过逐层增加处于顶尖的Coin的货币性最强而处于底端的货币性最弱，从而形成了整个货币架构。货币架构反映了整个系统内底层的资产价值，有了价值镜像，货币的价值镜像就是整个体系的资产价值。所以，我们认为将来的数字货币是两个方向的发展，从上面一个方向发展出来的数字货币还是以信用货币，也就是法币作为价值基础；而从底层资产数字化形成的货币才是真正新时代的、以资产价值为基础的镜像基础。

我们要看到Defi资产数字化对未来整个数字货币体系形成的重要性，资产数字化目前有很多技术驱动，如区块链技术，但区块链技术只能保证形成Coin之后交易行为的可靠性，最大的问题是当前的技术还无法保证发行Coin的道德风险，也就是Defi的问题不是出在发币之后而是出在发币的整个过程，即如何保证发币在交易过程中真实反映资产的价值，而在发币初始的过程总是鱼目混珠，就像股票市场刚成立时价值脱离了价格，可以把股票也当成一种Coin，它离开了资产的真实价值，而这个问题至今从技术方面还没有得到解决？技术能否解决这个问题呢？我觉得技术必须解决，如果技术不能解决，或者技术还没有解决，只好辅之以监管。为什么股票市场和金融市场一定要监管，因为，技术还解决不了道德风险问题。在未来，技术需要解决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道德观，二是发展新的数字技术。但目前解决的问题都是发出之后的问题，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发出之前的问题，也就是资产转化为数字的环节。如果这个环节不解决，所有发行的Coin到最后就成了金圆券，金圆券其实就是一个纸的Coin，Coin就是电子的金圆券，就是当没有价值镜像存在的时候，就不存在货币的价值了，所以，当前面临的这些问题需要科学家和经济学家利用相关技术来解决。

再说到区块链，其实区块链不仅仅解决的是货币发行问题，更重要的是解决一个新的生产形态，也就是观念生产形态的生产方式和生产组织问题。我们知道农业社会的生产组织形式是家庭，工业社会生产组织形式是工厂，我们现在处于工业社会和观念社会的交替过程中，我们主要的生产组织形式是公司，未来的这个观念生产的典型形式应该是社群制。我们现在已经出现了很多观念生产的社群制结构，比如拍摄电影，以前叫制片厂，现在叫摄制组，而摄制组比制片厂更容易组合到最优资源，整合的资源就不限于本厂，还可以整合其他各种资源，而利用最优资源组合产出电影，也就是观念生产可以产生更多的价值。今后，整个观念生产，也就是竞争财富的生产，都会或者逐步趋向于所谓的社群制，但是社群制是需要技术支持的，这个技术就是“智能合约+区块链”。在技术方面，区块链发展快于智能合约，智能合约是解决生产组织和道德风险的问题，经过数学家和计算机专家的研究，使得区块链在解决生产关系的问题上还有很多亟待解决的问题。数字货币的发展不仅仅是货币的发展，更是生产方式的发展和社会组织形态的发展，人们不仅仅要关注货币，更要关注观念生产、观念社会的生产组织和观念价值的创造等方面。 

当今世界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们认为这是人类社会从制造业为主的工业社会走向以观念生产为主的观念社会，而观念社会最典型的特征就是数字表达形态，因为物质是很难转化为数字的，物质是不能够通过数字进行运输的，而观念却很容易转化为数字，观念的传播是以数字方式传播的。因此，可以认为数字形态的背后能够利用数字和数学的方法来表达出思维逻辑，表现出人的想法和观念，而物质本身并不具备，但观念本身是具备的而且一定会向这方面发展。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认为在发展数字经济、发展数字货币上需要花更大的精力，弄清它背后的经济机制。由于时代发生了根本的变化，经济逻辑也发生了根本的转变，只有弄清楚深藏其背后的经济理论，才能知道今后的发展行为。 

整理：李小飞  编辑：陈    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