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打工人的“摸鱼游戏”

带薪喝水喝出12天年假，上厕所攒出11天，精明的打工人会摸鱼。

作者 |华甫  编辑 | 七 七

出品 | 互联网那些事

投稿微信 | 813991731

这届打工人最喜欢的两个词，除了下班，就是摸鱼。

9点卡点打卡上班，先去茶水间倒一杯水，寓意“新水=薪水”，开始浑水摸鱼的一天。

打开电脑登录微信以免错过任何八卦，再打开一个word或者Excel文档掩人耳目，然后看看微博刷刷最新的娱乐八卦，了解下最新的热梗爆词，刷到没有更新的内容为止，然后是带薪上个厕所，花半个小时选个外卖，一上午时间就过去了。

这可能是打工人理想的摸鱼状态，他们的摸鱼并非不爱劳动，而是天生反骨，对于越来越卷的职场他们有自己的应对方式。

武汉科技大学劳动经济研究所发布过一个“职场行为与疲劳调查”，根据这个数据显示，我国有8成职场人处于疲劳状态，他们承受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压力。

而加班已经成为了打工人们的常态，“没睡过行军床，没加班到哭，不足以谈人生”。

我国的劳动者平均每周工作47.56小时，甚至有12.9％的打工人平均每周加班超过10小时，53％的人偶尔或者经常需要在深夜工作。

一个成熟的打工人，可以没有计算机二级、普通话甲等，但一定得熟练掌握摸鱼技能。

有摸鱼，也就有了反摸鱼，打工人们不知是否又记起了学生时代，教室后门班主任那反光的眼镜片，现在有“5分钟抓拍一次人脸”的监控办公。

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在“一报还一报”的美好循环中，摸鱼与反摸鱼的博弈，已经超越了人们的想象。

技巧赋能、装备升级、科技攻防，那场面，那张力，那关系太值得细细探究了。

 摸鱼：一种隐秘又广泛的职场正确

如今明明社会的运行更高效了，生产效率猪突猛进，但为什么打工人们还是不可避免的滑向了长时间加班的漩涡？

加班已经成为了当代职场绕不过的一座粪坑，现在的一些公司的加班程度已经到了太兽性的地步，动物保护法都拦不住。

后浪研究所《2021年轻人加班报告》显示，尽管各互联网大厂在“996.ICU”事件后都有相应措施抵制加班，可现状却是，每天加班和经常加班的年轻人占比达到了76.1％，从不加班的年轻人只有区区6.9％。

打工人摸鱼行径的背后，是我们的付出和收入之间很难有一个精确的衡量，“干活越努力，老板越能开宾利”。

老板付给我们一定的工资，但想要我们劳动更长时间，从而剥夺其中的剩余价值，也就是对员工进行了剥削。

但是，巧就巧在员工可以通过摸鱼来对此进行反抗，而且如果在摸鱼人们加大力度，不被发现，甚至可以反向操作白嫖老板。

假设您一天2次带薪如厕，一次30分钟，一个月就是22个小时，一年就是264小时，相当于11天的带薪年假。

由于职场的劳动环境逐渐恶化，这一戏谑资本的行径占领了“正当性”高地，蔚然成风，甚至连知名学府里，都出现了《摸鱼学导论》这样的网课。

当你在抖音上搜索“摸鱼”二字时，上面的博主们会以一种“懂王”的姿态传授你一些被玩烂了的摸鱼技巧，但评论区的互动却相当活跃；

而在豆瓣打工人们以摸鱼为纲，抱团取暖，发明了“飞花令”的摸鱼新姿势，将《摸鱼学导论》的理论落实了现实职场的隐秘角落。

在B站，打工人们则通过观看摸鱼感慨寻找共鸣，消解长时间加班的愁苦，看别人摸鱼也是一种摸鱼。

但看博主们摸鱼也就图一乐，换头思考，博主们看似职场龙傲天，实际是在赫赫业业替资本薅流量，摸鱼也是一座围城，“真•摸鱼”得自己求索。

众所周知，工作中的摸鱼姿势有很多，但一定要谨记打工界反复重申的不成文“第一摸鱼定律”：摸了，但没完全摸。

身在职场人心难测，只要没有被当场抓包实锤，“摸鱼”就可以灵活转化为工作的一部分。“工作与划水”的微妙状态及其考验打工人们的平衡之术。

像印度老哥堂而皇之的“摆烂式摸鱼”是行不通的，人世间的工资并不相通，一切都是比较而言。

由于不愿意出班，加上老板不愿加钱，班加罗尔交管部门决定在一些车流量大的十字路口，用纸糊警察替代真人执勤。

回头看看我们的鸡贼摸鱼人，他们在抓包与摸鱼的边缘反复横跳、激烈摩擦。

把水杯接好水，泡好茶，再打开本部门项目进度表，然后顺手把Mac锁屏，把自己的外套、小毛毯凌乱的扔椅子上。营造出茶没凉、衣没穿，人走的急匆匆，但肯定没走远的幻象。

老板看到你工位空置的时候，心里的答案就是“哦，这个人可能去别的部门勾兑进度了，一会儿就回来”。

实际上摸鱼人此时正在茶水间吹水、在新开的奶茶店排队、在和财务部的张哥以报销为由聊国际局势，顺道夸一下对方的家境优渥。

甚至一个容量小的水杯，就能多出一年11天的带薪年假。

倘若工作限制不能落跑太久，那工位摸鱼法也可运用起来，

看起来键盘敲得飞起、灵感迸发，实则是在偷偷闲聊；开会时而眉头紧锁、时而点头同意，看起来参与度拉满，实际在蹭开会时长；甚至下班后，摸鱼人们还会多送一条仅领导可见的加班朋友圈，谈谈工作心得。

然后到了下班时间，反内卷的摸鱼人提前准备好一件外套和一杯水，就能完成金蝉脱壳，营造加班的假象。

上述的这些只不过为摸鱼学中的初级技法，但耐用、好用、适用，直击资本的魂儿。

根据网易数读2021年的调查，仅有 12.3% 的受访者表示自己不摸鱼，近一半的人每天至少会划水半小时，全网打工人已经达成了摸鱼共识。

在一众摸鱼人中，上述“假装工作忙”的初级技法在职场的犄角旮旯屡屡出现，“似摸未摸”境界高深，而配合着触发的ALT+TAB、ALT+F4、Win + D等快捷键技能，堪称“假装在忙工作”的必备组合拳。

每当专心摸鱼时有人向你靠近，就可以根据到访人的职位、目的，瞬间决定用哪一套组合拳。

“打工人的事能算摸鱼偷懒吗？”

新媒体老师，光明正大刷微博、知乎、豆瓣、抖音、蹭热点打造10w+的事情，怎么能算摸鱼呢？

程序员，只需要打开一个写满代码的大屏，便可以逛购物 App，挑几件与众不同的格子衫。

市场人，迟到早退开溜都可以统称“见客户”，甚至可以报销。

不同的行业性质和KPI标准，因人而异的工作效率和工作方式，都是摸鱼很难具体量化的原因，这就是薛定谔的摸鱼理论，究竟有没有耽误正事，每个摸鱼人自己心里门儿清。

嗅觉敏锐的小商品商人自然不会放过职场人的摸鱼痛点，在各个电商平台摸鱼神器也是花样百出、销售火热，从电脑里的软件到现实中的实体，有需求就一定会有生意。

打开拼多多搜索，你会看到一堆形态各异、技术路线不同的摸鱼法器。抖音遥控器，职场后视镜、骨传导摸鱼眼镜、入耳超小蓝牙耳机......

此类神器一般以插件形式为电脑装上相关系统，以帮助打工人们更好地避开老板。在安装操作上并不复杂，主要是帮助用户实现游戏、视频等网站的隐藏功能。

右下角小窗看视频，小说阅读伪装软件并不极致，辅以感官外挂法器方能心安，职场摸鱼元宇宙不过如此。

当项目群里撕逼最厉害，甲方将ddl前移的时候，把视频切成后台播放，点上一个2X倍速，戴上超小入耳蓝牙耳机，再辅以手机遥控器疯狂刷短视频，巧妙躲避迎面而来的压力。

甲方和老板的肆意横飞唾沫星子、苦大仇深的严肃神态就是对你摸鱼战果的无上嘉奖。几块到几百的神器支撑着小商人们月销上万的奇迹，也是摸鱼人的心灵故地。

摸鱼神器只是帮你降低被抓包的风险，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既然如此，有没有一个地方是不被叨扰的摸鱼圣地呢？

没错就是厕所，这小小一平米天地是摸鱼人的耶路撒冷，带薪如厕的天然私密性被赋予了绝对正确。

占领坑位后迅速打开手机3分钟浏览所有微信群、内网论坛、微博社区。

空间上的极速连接，拉屎的畅快、看八卦的满足，世界这颗小球，在摸鱼人的指尖转动，每天两趟的厕所摸鱼权利必不能轻易放弃。

在摸鱼人用各种心机薅资本羊毛时，资本自然不会站着挨打，让公司没有摸鱼的员工，就像是无产阶级渴望天下没有996一样，都是最高理想。

公司也明白你在厕所所耽误的生产力。摸鱼与反摸鱼战争的转折在2019年，那年由擅长养猪的大厂牵头，本着关怀有痔青年的号召，各厂纷纷在厕所里装设了信号屏蔽器。

2020年，一场关于互联网大厂员工“厕所自由”的讨论炸开来。

先是8月有自称是某知名电商员工的网友发帖称“有个兄弟在小便池拉屎”，“在他脱下裤子的一瞬间，就已经看透了资本的本质”。

没过多久，10月就出现了另一家大厂的“蹲坑计时器”事件，虽然该公司很快就在微博上给出了解释，称此举是为了判断需要增加的移动厕所坑位数量，但显然没有几个人相信。

一般来讲，倘若让打工人在无意识当中逐步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是资本们最愿意看到的，毕竟这样比较温和，但厕所彻底揭开了老板们的遮羞布，让打工人们惊醒。

而老板对员工身体控制权的篡位，就是在这中间所体现。同理，以往打工人的种种摸鱼小计俩从厕所一役后开始崩塌了。

摸鱼人们悲伤地发现，虽然摸鱼招式和装备不断更新，但能不能成功，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于公司是不是懒得跟你计较。

比如“假装下班”，什么溜出去健身吃完饭，再回公司打卡，真要追究起来，还不是一查一个准。

2021年7月就有过员工因为虚假考勤被解雇的消息，这次是公司直接查了员工进出公司必经之路的记录，和上班时间的监控视频。

不仅如此，评论区有人透露，类似的设计公司还会统计画图时输入命令的次数，当有效操作低于某个数值，就会被认定摸鱼。

有的企业会通过软件监控员工电脑，软件运行时间都不算什么，甚至还能具体到鼠标各键的点击次数，和键盘的敲击次数。

即便是没有专人负责开发的小公司，也可以打开某宝，轻松找到正在售卖的软件，实现对员工电脑的远程监视。

用技术手段监控员工使用电脑或上网的行为，是反摸鱼的究极手段，职场人的生活离不开网络，任何的摸鱼行为都需要基于网络，在大厂的技术面前任何鸡贼的伪装都会暴露。

几天前，有人在脉脉爆料称，尚德机构在员工居家办公期间，每5分钟抓拍一次人脸，如果几次抓拍不到，就要扣除全部绩效，领导和HR也跟着扣钱，以至于“大家不敢去上厕所”。

打工人被监控并非新鲜事。

早在2018年，从事IT研究与顾问咨询业务的美国高德纳咨询公司（Gartner）的一份数据就显示，其调查的239家大公司中，超过一半正在使用某种“非传统方式”监控自己的员工。

2019年5月，某互联网公司员工在脉脉发帖，称自己在工作中搜到了一张数仓表，里面存着员工稳定性的模型，有一些员工访问特定网站和登录位置的特征。也有网友跟进表示，该公司推出的两款APP也可以发挥监控功能。

如今，这种监控已经不再局限于信息安全层面，它正在无限度地入侵每个人的日常，控制着打工人的身体与行为。

今年2月，有网友在豆瓣发帖称，自己前脚在招聘网站上投完简历，后脚就被领导抓去精准裁员。

“别以为你上班干啥我都不知道！你想啥时候走我都一清二楚！”

而后，深信服所开发的“行为感知系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据深信服2021年半年报披露，其“全网行为管理产品”自2009年至2020年连续12年在安全内容管理类别中持续保持国内市场占有率第一，2021年第一季度国内市场占有率第一。

在这套系统之下，不管你是摸鱼还是摆烂，也不管你是听歌、聊天还是投递简历，每一位打工人的一举一动，都在资本家的监控之中暴露无遗。

甚至系统还会分析打工人的工作效率，内容包括每天的上网时长、用了什么软件及使用时长，进而通过报表的数据异常识别摸鱼倾向。

到这里可能有的摸鱼人还抱有头铁的心理发问：既然系统是安装在电脑上的，那我用手机摸鱼行不行？

然而深信服早已经和老板们共谋，预判了你的预判，以深信服为代表的定制机器，只要把设备和公司的无线网链接，不仅能追踪电脑端和移动端，还能对采集的数据进行处理分析。

比如“离职倾向分析”，他可以看到你最近刷了什么招聘网站，一共刷了几次，一次多久，等你把简历投递出去，系统甚至会拦截你投递的简历。

除了“离职倾向分析”，系统还提供了很多分析模块套餐，老板们可以按照需求自己添加使用。

深信服2020年年报披露，其网络安全业务带来的收入达到33.5亿元，占全年总收入的61.35%，云计算及IT基础架构、基础网络及物联网两项业务的占比分别为29.15%和9.5%。

可监控带来的未必就是效应和效率，对于那些不懂等价交换，不能让员工产生认同感的公司，摸鱼人们有一万种摸鱼方法。

只要打开手机流量，他们就会重新和不受监控的互联网相连，摸鱼与反摸鱼是可以卷起来的。为了对抗摸鱼，公司卷起了技术，为了对抗内卷，摸鱼人开始用魔法打败魔法。

这不，如今有的程序员用Python写了一个小工具，用来监控老板的手机 Mac 地址，从而追踪行踪，减少摸鱼被发现的概率。

当然过分的摸鱼走到哪里都说不过去，被发现会社死，会被批评，甚至是丢工作。

只是偶尔摸鱼调整一下工作节奏的情有可原，很多人会摸鱼是因为手头暂时不忙，给自己喘口气。

能够高速不间断运转的，是机器，不是人。

面对大环境的内卷，摸鱼不是硬邦邦的反抗，也不是傻乎乎的埋头顺从，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中庸之道，是平衡付出的劳动与获得的收入之间的尺子。

有的人虽然看起来很努力，白天摸鱼，不过是为了晚上好好加班。还有的人在摸鱼中完成工作，甚至炸出一个创意，成为顶级摸鱼人。

在豆瓣有人靠摸鱼摸出各种证书；刘慈欣在山西娘子关电厂当工程师的时候，摸出了拿到雨果奖的《三体》；爱因斯坦从专利局的实习生转正的第二年，摸出了举世闻名的“狭义相对论”。

真正的摸鱼，需要技术，也需要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