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和UCWEB同事讨论,怎么才能把我们的UCWEB做到极致。我说,“手机上的平台非常多,如果想做好,需要足够多、足够优秀的程序员。优秀的程序员如何定义呢?首先必须热爱写程序,其次必须是一个完美主义者。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把事情做得极致。”
说着说着,我怀念起我过去写程序的日子,从1987年到1996年,那是一段阳光灿烂的日子。几年前我无意中从网上找到了1996年在金山西点BBS上写几篇帖子,现在读来感慨万千。谢谢当年的网管Tony Low,他收藏了我的文章,使当年的文章能保留至今。
我并非天生喜欢写程序,上高中时也没有想过程序员的生活。我学电脑非常偶然,小时好友上大学时选择了计算机系,为了和这个朋友有更多的共同语言,我也选择了计算机系,开始步入程序人生的道路。当我学会一些后,发现自己特别喜欢写程序。我是八七年上的武汉大学计算机系,大一下学期才有专业课。当我有资格上机的时候,发现电脑世界太美妙,就一头扎进去。当时用的是 Motorola 68000 (相当 于 Intel 8088), 540K 的内存,运行的 UNIX 操作系统,八个人一起用。大二学PC,又过了一学期,开始出现在老师的实验室,帮忙干活,当时就写了现在很多人用的 RI (RAMinit, 清内存的小工具, 看来我还是最早一批写 Shareware 的人)。又过了一个学期,开始和校外的公司接触。大二暑假,也就是1989年8月,和一个朋友组建了 Yellow Rose 软件小组,写了我第一个商品软件 BITLOK 0.99。后来自己创业办过公司,也写过一些其他的软件。大学毕业后,分到研究所,不太适应那里的气氛,就在1992年初加入金山软件,开始了职业程序员的生涯。后来成了金山软件研发部门的主管,但我一直都是一线的程序员。我刚接触电脑就发现电脑的妙处,电脑远没有人那么复杂。如果你的程序写得好,你就可以和电脑处好关系,就可以指挥电脑干你想干的事。这个时候你是十足的主宰。每每你坐在电脑面前,你就是在你的王国里巡行,这样的日子简直就是天堂般的日子。电脑里的世界很大,编程人是活在自己想象的王国里。你可以想象到电脑里细微到每一个字节、每一个比特的东西。 不少人认为程序员最多干到三十五岁就可以收山换环境了,脑子也差不多该歇歇了,体力也不支了。并认为写程序是年轻人的事情,到了一定岁数,估计没什么人再当程序员了。当我刚有一点本事的时候,我也和大家一样觉得编程辛苦,也想三十岁后干别的。当我年长一点后就发现了自己的无知。一个人大学毕业就二十一二岁,有点水平的时候可能二十五,接着就是过日子诸多事情。一切搞掂的时候,也许就是三十五岁。如果这样的话,我们就不用选择程序人生的道路。电脑进入中国时间并不短,但真正大规模开始用,还是八五年 PC 开始的,因此国内真正写电脑程序的人最长也就写了十几年(不知道是否还有这样的人)。由于电脑应用在国内时间比较短,国内开发的主力是三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为主。但这不表示程序员如同红粉佳人般的容易衰老。美国主力工程师以三十四十多岁的人为主。开始的时候,我们觉得我们没有什么不能做的(现在还能听到这样的豪言壮语),而且更要命的是好象我们特别聪明,特别适合开发软件,比老外强得多。当我们真正接触那些杰出的开发人员的时候,发现他们太厉害了,都有十多年的开发经验。虽然也有很多年轻人做了很多好东西,但绝大多数的产品出自这些有丰富开发经验的程序员的手。刚毕业的时候,编程不仅仅是爱好,而且也成了一辈子的工作。整天不知道写些什么东西,觉得特别没劲,找不到感觉,特别灰心。后来,才明白,只有全身心地投入,程序才会有感觉。写程序的活特别费脑子,也特别累,但我喜欢,可以肯定我会干上一辈子,虽然我没有打算一生只干这一件事。用一生来编程序是一件既容易又困难的事。如果碌碌无为,为交差写点程序,这样的日子太好混了。但如果想全身心地写程序,写十年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我不少朋友都洗手了,有时我也想“用什么电脑呀,Windows 外的世界不是也很大吗?”。面对电脑的时候,立刻顿悟:写程序还是自己最擅长的事,也是最喜欢的事。有的人学习编程技术,是把高级程序员做为追求的目标,甚至是终身的奋斗目标。后来参与了真正的商品化软件开发后,反而困惑了,茫然了。 一个人只要有韧性和灵性,有机会接触并学习电脑的编程技术,就会成为一个不错的程序员。刚开始写程序,这时候学得多的人写的好,到了后来,大家都上了一个层次,谁写的好只取决于这个人是否细心、有韧性、有灵性。掌握多一点或少一点,很快就能补上。成为一个高级程序员并不是件困难的事。当我上学的时候,高级程序员也曾是我的目标,我希望我的技术能得到别人的承认。后来发现无论多么高级的程序员都没用,关键是你是否能够出想法出产品,你的劳动是否能被社会承认,能为社会创造财富。成为高级程序员绝对不是追求的目标。有人认为编程是一种熟练工种,也有人把编程说成是艺术创作。这两种意见争论比较激烈。我们换个工种来看,石匠应该是熟练工种,属于工人,更和艺术似乎沾不上边。但正是这些石匠,给我们留下多少文物古迹,如乐山大佛、莫高窟等等。应该说这些石匠给我们留下了无穷的文化财产。现代软件工业已具相当规模,很多软件的完成需要的是大兵团作战。一名普通程序员接受编写某一模块的任务后,往往只是写代码,发挥的余地很小。在大项目中,很多程序员只能了解到和自己所编模块相关的很局部的细节,另外还受到开发环境的限制,真的很难体会到自己在从事"艺术"创造,更多的时候是感到自己在从事重体力劳动。有的时候还担心自己苦苦参与的这个项目究竟有没有意义,是不是在同类产品中有竞争力,会不会开发出来以后就因为硬件的发展,操作系统的换代而过时……我认为编程的工作和石匠比较相似,有技术活,更多的是体力活。不管怎么说,写出一个好软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两种想法都有片面性,编程应该说两种属性都有。编程不仅仅是技术,也还是艺术。编程是技术活,才有可能大规模进行,才会有软件工程和软件工厂。也正是编程是艺术,才会有如此多的好产品,让大家如痴如醉。《我十年的程序员生涯》系列之二:我写BITLOK的这七年1989年8月,大二暑假,我和王全国合作写了我的第一个正式作品BITLOK 加密软件,主要用来保护软件的知识产权,防止盗版的。当时,他毕业留校了,在校办的一家电脑销售公司工作,我们就是利用晚上和周末时间在他们公司的电脑上完成的产品研发。1991年我写了BITLOK第二个版本,1996年我在休假的时候写了BITLOK 3.0。后来BITLOK市场萎缩了,我就没有再开发了。在当时,BITLOK小有名气,不少知名的软件公司购买了我们的产品,比如用友、金山等。写BITLOK的时候,没有想过挣多少钱,只是因为自己喜欢。据王全国最近的回忆,写完BITLOK 0.99后,他把公司给50元的加班费给了我。算起来,这是我写BITLOK挣的第一笔钱。没有想到的是,后来BITLOK卖得还不错,我们居然赚了上百万元。这是我人生赚的第一桶金。附上我在1996年5月在BBS上写的关于BITLOK的开发过程,纪念我十年的程序员生涯。我写 BITLOK 的这七年
1996年5月写于金山西点BBSBITLOK 是我和朋友业余开发的加密软件。我参与开发是从八九年开始的,已有七载,BITLOK 也从最初的 0.99 版升到了现在的 3.0 版。对于人生旅程,七年不算长,但作为一个小产品的开发来说,也不算短了。这七年里,我尝遍一个产品开发过程中的酸甜苦辣,借此文叙叙其中滋味。八七年我上了武汉大学计算机系,从第一门计算机专业课开始我就迷上了电脑,热度远超过以前着迷过的集邮、围棋等。自从学电脑后,我也似乎没有了别的爱好,电脑成了我当时生活中的唯一。我不再拥有宿舍里漫无边际的侃山和图书馆里东逛西看的闲暇,也不再拥有晚自习的宁静和周末电影院的热闹,为了学电脑甚至不惜经常逃课。我学电脑是从“泡机房”开始的。那个年代,计算机还没有现在这么普及, 计算机系机房 PC 机全部不超过十五台,上机自然紧张。我的解决上机问题的诀窍就是“泡”,每天呆在机房里磨蹭。我最好的运气就是别人不来,有空的机器;如果有人不懂,我也可以借指导之机用一会;实在不行,就坐一边看看热闹。“泡机房”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有时候遇到不好说话的机房管理员,死活就是不让你进去。一般想泡机房就必须提前一个小时去在门前排队,武汉的冬天是没有暖气的,非常冷,但机房里又必须穿拖鞋,我们机房旁边就是一个风口,在机房门前穿拖鞋等上一个多小时就已经冻得直哆嗦,但我还是乐此不疲。后来我去得太频繁,以至于后来机房管理员见着我,不问有没有上机票就往外轰。学电脑的机会就是如此不容易,以至现在电脑随便用的时候,玩游戏仍然觉得有点浪费时间。大二的下学期,当时想学的东西都学得差不多了,就有了一种特别强的表现欲望:可不可以写点什么软件,让大家都来用。当时我认为,在国内做软件,一定要掌握中文处理和加密这两项最关键的技术。中文是中国软件开发的障碍,它使中国用户不容易同步享受世界最新的软件成果,同时也是中国软件产业的天然壁垒,一个不是在汉文化环境中成长起来的程序员很难突破这个壁垒,所以中文会保护中国软件产业,也是中国软件的市场和希望所在。加密技术是产品销售的保证,国内盗版严重,不加密的软件当时没有经销商愿意卖。 为了以后写软件比较方便,我考虑写一个加密工具。八九年上半年,我写了一个雏形。后来这个雏形能够成为产品,主要是我认识了合作伙伴王全国。当时,天下居然有这样的巧合,我在写加密软件内核的时候,他正在写加密软件的界面,合作就成了很自然的事情。我们计划花半个月的时候构造一个实际可用的软件。最后我们按时完成了计划,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完成的时间是1989年8月17日。在这段合作中,工作量非常大,工作非常辛苦,一般要从工作到深夜二三点,就合衣睡在沙发上,第二天别人八点上班,我们必须起床。半个月下来,两个人瘦了一大圈,脏衣服也累积了一大堆。有个礼拜天,我们从早上干到了傍晚,出门吃饭,见到了夕阳,当时大家还开了个玩笑:当我们见到太阳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虽然我们这次开发只用了半个月的时候,当时我们决定没有想到以后会坚持开发了七年。产品做完后,我们非常激动,心想该为我们这个开发组取个响亮上口的名字。以前看过一个电影,叫“神秘的黄玫瑰”,说的是一个除暴安良的神秘人物,我们做加密软件就是为了扼制盗版,所以借助这个故事,取名黄玫瑰。我们把产品取名 BITLOK,版本号设定为 0.99,因为这个产品距真正好的版本还有距离。这个版本不算成功,但激起了我开发商品软件的热情和信心,接着开发了几个小产品。当时,我踌躇满志,硅谷英雄的故事时时燃烧着我的胸膛,经常梦想着有一天能创建一个一流的软件公司,满世界都用我们的软件,于是不太屑于开发这些小产品。我自嘲过 BITLOK,谓之“雕虫小技”。在快乐没有人分享的日子里,我独自完成了 BITLOK 1.0北京是中国电脑业的圣地。毕业的时候,我对于去北京非常执着,就象飞娥扑火一样。我觉得,北京较之武汉,信息要灵通很多,市场也要大很多。当其他同学选择了深圳和广州,讲述那里的钞票盛况的时候,我没有丝毫的心动。满怀着干一番大事业的心情,分到了一个研究所,参与很大项目。虽然工作在郊区,工资很微薄,我也不曾在意过,但一直找不到参与大项目的感觉。在那段时间,时间过得非常慢,慢得不知道如何打发。这个时候,我认识了苏启强,当时他是用友公司的副总经理,他建议我继续开发加密软件。就这样,尽管我不愿意再开发小产品,但没有别的选择,就继续开发 BITLOK 新版。从开发第一个版本到我大学毕业,已经过了两年, 水平有了提高,回头看看过去的产品,决定推倒重写。这个时候再写软件,比以前麻烦得多,白天要上班,虽然办公室没有多少事可干,但也不能干别的,周末还要到中关村会会朋友。这样,我的时间只有周一到周五的晚上。那个时候,为了节约时间,我经常用小时来安排晚上的日程表。有时如果完不成计划就干通宵。干通宵虽然累,但也有某种精神上的安慰。每每凌晨的时候,万籁俱寂,而我一个人还在电脑前干活的时候,当时有一种极大的精神鼓舞着我:我在用别人睡觉的时候干活。这个时候,嘈杂的电脑风扇和敲键盘的声音就成了悦耳的音乐。干通宵最深刻的记忆是有次凌晨四点,程序写完的时候,存盘时死机了,把备份的文件写成了零字节,而我第二天必须给人演示这个程序。我已经不可能把整晚上的工作全部重写,当时我都呆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同宿舍的朋友醒了,帮我从硬盘里的第一个扇区找起,花了两个小时,全部找回来了。我那个朋友后来开玩笑说我当时快哭出来了。那个时候的辛苦由想可知,由于刚开始工作,不好意思迟到,只能勉强自己少睡点。但我面临的最大痛苦不是苦累,也不是报酬太低,而是快乐没有人分享。每每我遇到一个难关,不会有人帮忙解决;花费很大的力气解决的时候,高兴得手舞足蹈,也没有人分享。“独乐乐不如与众同乐”,在那段光阴,想“与众同乐”都不可能,只有“独乐乐”。这是多么悲哀!在快乐没有人分享的日子里,我终于完成了 BITLOK 1.0。作为开发产品,如果没有用户和朋友的支持,这是非常可悲的事,但一个开发者只有勇于寂寞、甘于寂寞,也可能开发出好的产品。这个版本的软件后来被不少软件公司选用,如用友、超想、金山等等,BITLOK 加密后的软件在超过一百万台的计算机上使用过。这是最令我非常欢心鼓舞的事。为了实现开发大软件的梦想,我义务反顾地加盟了金山软件,同时也邀请了过去的伙伴们一起加入。在开发大型软件(这个软件就是后来的“盘古组件”中的一部分)之余,BITLOK 的开发也只能是业余的。在金山友爱的环境里,不少的同事协助我完成了不少工作,更值得提起的是,完成一个版本,同事就来试探解密,发现问题再告诉我,我再完善,如此多次,最后才定型。BITLOK 1.2 就是依靠集体的力量开发完成的。这个时候 BITLOK 已经是一套很完善的商品软件,但从来没有作为一套 真正的商品软件在货架上销售过。BITLOK 从技术上讲比较成熟了,但从市场上讲,等于还是一个实验室的作品。九三年,有个朋友有兴趣推销,我坚持认为 BITLOK 是一个业余产品。后来在这个朋友再三的劝说下,BITLOK 才有机会摆在货架上。这个朋友非常尽心,产品宣传和技术服务都下了很大的功夫,BITLOK 很快就赢得了不少客户。BITLOK 在我们的技术加上这位朋友的宣传和服务,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商品。如果一个产品没有市场宣传、销售和售后服务等多项保证,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商品软件。如果没有那个朋友非常下功夫的推广,BITLOK 永远也成不了真正的商品软件。对于这位朋友,我总存有很多感激之情。以后几年的开发中,BITLOK 一直坚持开发,出了一系列的版本,已经有不少的用户在使用,他们提出了不少好的建议,我们也坚持把他们的意见综合到产品中去。这样,BITLOK 也更受用户欢迎。从这里我得到一个结论,产 品是开发者和用户合作的产物,产品不仅属于开发者,更属于用户。如果说 BITLOK 比同类软件好的话,就是在采纳用户意见方面。BITLOK 已经取得了一些成绩,但我们冷静地分析过加密软件的市场,发现几个方面的问题:一、加密软件只有开发者才用,市场很小,整个市场每年不到一千套,作为业余兴趣,还能接受,作为公司的开发项目的话,并不合适;二、随着软件市场的繁荣,国内有些软件开始试探不加密销售的方法,这是软件市场发展的趋势。不少朋友认为加密软件不用做了。不少知道我开发加密软件的朋友,经常告诉我一些新的解密方法和解密工具,老用户也在继续打电话询问新版本的开发情况和提出修改意见。这个时候,我感到了很大的压力:产品也属于用户,不是我想停就可以停得了的。如果不能成为公司的开发项目,那就继续作为兴趣开发好了,只不过是我自己更辛苦点。不管什么说,BITLOK 还有很多用户需要升级维护。至于未来市场的发展 来说,还有一个相当长的过程。再说,就是在美国,还是有不少的专业加密软件。过去我一直认为 BITLOK 是一个小产品,是凭兴趣开发。当 BITLOK 的背后有了这么多用户的支持,我无法认同自己以前的观点,这些用户使我感到压力,也多了很多责任感。不管有没有经济效益,我决心写一个全新的 3.0,彻底解决过去用户提出的各种问题,让过去的用户有一次升级的机会。今年来,我一直希望有整块时间来重写自己的程序,但自己的日常工作非常繁重。好不容易,才抽出几个月的时间,在不少朋友的帮助下,重写了全部的代码。在原有的基础上修修补补,已经不是办法,在多年的修改过程中,BITLOK 已经超过了三万行代码。作为一个业余的程序,已经不算短了,也很难修改。但全部重写自己的程序,又要有很大的勇气。在原有经验的基础上,使用了一些突破的技术,我还是花了很大的心血写完了 BITLOK 3.0。不管 BITLOK 3.0 写得如何,我尽心了。我想,如果 BITLOK 还有人用,我就肯定会花时间来维护;如果没人用了, 也就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我也该“洗手”了。1987年我上了武汉大学计算机系。武大是国内最早一批实施学分制的大学,只要修完一定的学分就可以毕业。刚上大学,我对自己要求比较严,就开始选修了不少高年级的课程。仅用了两年时间,我就修完了所有学分,甚至完成了大学的毕业设计。(关于如何两年修完全部课程,不少大学生非常关心,我以后会详细介绍。)
虽是速成,我的成绩还是不错的。当年《PASCAL程序设计》课程的作业,老师觉得非常出色,选作了下一版教材的示范程序。据后来的师弟们说,我是系里二十年来拿过《汇编语言程序设计》满分成绩的仅有两个学生之一。那时,我酷爱写程序,已经在老师实验室“泡”了一年多,成了各个实验室的“老油条”。
读完两年大学,我已经不满足于校园生活,准备闯荡江湖了。当年的游侠,必备如下的装备:一辆破自行车和一个破包,包里至少要装两盒磁盘及三本很厚的编程参考书。武大樱园宿舍到电子一条街,距离并不远,但走路需要四五十分钟,自行车成了必须的装备,新自行车招贼,所以最好是辆“破”自行车。当年最好的电脑是286,内存也只有1M。对于一个高手来说,所有常用软件必须自备,至少需要20张软盘。编译工具里没有编程接口资料,也没有电子版的图书,只好常备几本很厚的编程资料。那时的书质量不高,内容也不全,还常常有很多错误,至少需要三本对照着看。背着三本很厚很沉的书跑来跑去,肯定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就是那个时候,我下定了决心,要写一本没有错误、内容全面的编程资料书,让所有程序员只带一本书就可以了。这本书就是我和同事1992年合著的《深入DOS编程》。就这样,我骑着破自行车,背着装满磁盘和参考书的大包,开始闯荡武汉电子一条街。刚出道时,我的想法比较简单,只要能学东西,干什么都可以,赚不赚钱不重要。我对各种新生事物都抱着非常浓厚的兴趣。接下来的两年,涉猎之广,令我自己今天也很惊讶。我写过加密软件、杀毒软件、财务软件、CAD软件、中文系统以及各种实用小工具等,和王全国一起还做过电路板设计、焊过电路板,甚至还干过一段“黑客”,解密各种各样的软件。两年混下来,各家电脑公司老板都成了熟人,他们有任何技术难题,都愿意找我帮忙。这样,我成了武汉电子一条街的“名人”。1989年5月,我在电子一条街上认识了王全国,他在一家校办的卖电脑的公司里负责技术支持。很快,这位比我高三级、年长四岁的留校老师成了我最好的朋友,我们的友谊一直延续到今天,现在他在金山,任副总裁兼CIO。
当时他想做加密软件,正在做一个加密软件的界面,而我正好在写加密软件的内核。我们俩约定暑假合作写款加密软件。八月份正是开始,我们两个人大约用了两周时间,没日没夜的辛苦,完成了所有编码、测试、界面设计以及说明书等,这款加密软件就完成了。
当时正在放映电影《神秘的黄玫瑰》,王全国就建议以“黄玫瑰小组”(Yellow Rose)来署名我们的作品。就这样,黄玫瑰小组诞生了。以后我们在自己的作品里面,经常用 “馈人玫瑰之手,历久犹有余香”这句话作为标准签名档。
BITLOK发布后,获得了同行不少的赞誉,“黄玫瑰小组”也开始有了点名气。1989年底,计算机病毒刚刚在国内出现,就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为了解决学校机房染毒的问题,我和同学冯志宏合作开发出了《免疫90》,这是我写的第二款商业软件。
回忆起当时的合作,冯志宏说:“当时病毒流行来,就起了念头要做一个杀毒软件,两个人都有这个想法,就有合作啦。当时的条件并不好,我们在外面的一个公司找了一台机器上机,两个人分工合作开发程序,因为寒假自由时间比较充裕,就选择了在寒假进行开发。武汉的冬天特别冷,每天我们都从武大骑车到那个公司去上机,风雪无阻,脚也生了冻疮,放假时食堂吃饭不方便,就经常自己动手煮波纹面,直到几年后雷军还在提‘冯志宏煮的波纹面很好吃’。”
免疫90是用PASCAL写的,最终的版本可以查、解当时发现的所有病毒。我现在还对这个程序记忆犹新:这个杀毒软件具备病毒免疫功能,如果染上病毒,该程序可以像抖落身上灰尘一样把病毒清除;还做到了样本库升级和在英文环境下英文显示,在中文环境下中文显示;用户甚至可以用文本方式手工增加病毒库。这些功能今天看来没有什么,但大家想想这是1989年底我们的作品。
免疫90售价260元一套,上市后在武汉就卖出了几十套,我们每人赚了好几千元。在老师推荐下,免疫90获得了湖北省大学生科技成果一等奖。我在《计算机世界》等刊物上发了很多篇关于病毒的文章,成了当时小有名气的“反病毒专家”;最让我难忘的是,还在学术刊物《计算机研究与发展》上发表一篇学术论文,并入选第一届青年计算机大会论文集。当时,湖北省公安厅还专门请我讲课,讲反病毒技术。
1990年,随着防病毒市场逐步开始启动,公安部介入了反病毒软件的研发及产品管理。我没有正式从大学毕业,觉得写杀毒软件麻烦太多了,就暂停了免疫90的后续研发。我还与冯志宏合作开发过一个共享软件RI(RAMinit,清内存的小工具)。
当时RI很流行。之所以能够流行,是因为当时电脑的内存很小,在运行程序多了之后会导致系统速度变得很慢,而有些软件则可能因为内存被其他资源占用而无法运行,这时候就需要重启电脑。RI执行以后驻留内存,然后随时可以通过可自定义的热键(默认同时按下左Ctrl和右Ctrl)来清除当前的环境或正在执行中的程序,回到驻留RI时的DOS提示符状态下。为了让更多的用户免收频繁重启的痛苦,我决定把这款工具软件完全免费。
这个产品对于程序员调试程序非常方便。开发软件的过程中,总存在很多死机的 bug, 需要频繁重启电脑。使用RI可以提高程序员的效率。很快,RI在当时程序员也几乎是人手一份的必备工具。
1992年底,我花了整整三天时间重写了RI,新版的RI 2.0功能更为强劲。为了让更多的程序员来帮我修改完善,我公布了所有的源代码。
1990年初,我在一个朋友那用了WPS汉卡,当时就被震住了。界面易用美观,更强的是打印结果可以先模拟显示出来。署名是香港金山公司求伯君,觉得这个“香港”软件写得真好。由于当时的电脑存贮和运算能力不足,WPS软件需要一块价值不菲的汉卡支持。我特别想买套来用用,但买一套需要2000多元,这在当时是一个天文数字。没有办法,我决定把WPS解密,并移植到普通电脑上直接使用。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几乎有两周没怎么睡觉,终于完成了。在使用过程中,我又在原来的基础上做了一些增强和完善,不少朋友觉得很好用。于是,我解密的WPS版本成了国内最流行的WPS版本了。因为这个渊源,我后来认识了求伯君。
我成功破解过不少软件后,成了当时圈子里面几大解密高手之一。有次一个朋友告诉我,《自然码》加密做得很牛。我和王全国就着手解密《自然码》,没过多久就搞定了。但研究完后,觉得自然码的代码写得非常好,越研究就越佩服自然码的作者周志农。后来我到北京,第一个想认识的牛人就是周志农。我在图书馆看了一本《硅谷之火》,深深被乔布斯的故事吸引。八十年代是乔布斯的年代,他是全世界的IT英雄,当年的影响力绝不亚于今天。九十年代初,连盖茨都说,他只不过是乔布斯第二而已。在电子一条街打拼一段时间后,自我感觉良好,就开始做梦:梦想写一套软件运行在全世界每台电脑上,梦想办一家全世界最牛的软件公司。于是,下面的故事就是这样开始了。那是1990年七八月,大三暑假。王全国有个同事,和他的一个朋友想办家公司,拉我和王全国入伙。他们俩人负责市场销售,我和王全国负责技术和服务,股份四个人平分。我和王全国对自己的技术相当自信,他们俩也对自己的销售能力非常自信,好象“天作之合”,我们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我当时想,乔布斯、盖茨、戴尔就是大学创业成功的,我为什么不可以?想到这些,顿时热血沸腾,脑子晕晕的。今天回想起来觉得好奇怪,我们好象根本就没有讨论过,开公司谁投钱,开张后做什么,靠什么赚钱等等实际问题。真的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公司取名为三色Sunsir,我们希望红黄蓝三原色创造七彩的新世界,放飞我们创业的梦想。我们四个人都没有什么钱,也没有找人投资,最后还是我帮公司拿了第一张单子赚了几千元,才开始启动了。
刚开始,租用了珞瑜饭店103房间作为办公室。我们什么赚钱就做什么,没什么套路。每天忙得热火朝天,白天跑市场销售,晚上回来做开发。后来找了一个方向,做仿制汉卡。办公室十几平方米,放了桌子和电脑,就没什么地方。我们晚上基本不回宿舍,睡觉的时候五六个人就直接躺在办公室里。实在找不到地方躺的人,就只能坐在电脑前干活了。不久,李儒雄加入了我们的团队。他也是一个很能干的人,后来他参与创办了连邦软件,曾任连邦软件总裁。
没过多久,我们仿制汉卡的技术就被人盗用了,他们一次做的量比我们大,卖的价钱也比我们便宜,这个产品几乎没挣到什么钱。
看起来我们的团队也很强大,公司人最多的时候有十四个人,业务范畴也挺宽的,卖过电脑,做过仿制汉卡,甚至接过打字印刷的活。实际上,帐上基本没什么钱,连吃饭都是个问题。有个兄弟吹牛说他麻将打得好,自告奋勇去和食堂师傅打麻将,真的赢了一大堆饭菜票。后来实在没钱的时候,我们就派他去打麻将赢饭菜票。我们就是这样过日子的。
还有件很烦心的事,就是四个股份相同的股东,谁做董事长,谁说了算。我当年二十岁刚出头,不想掺和这样的事情,但他们好几次把我从武大的教室里面叫出来开会,一开就是一通宵。短短几个月时间,董事长改选了两次。和所有创业公司一样,中间还发生过好多好多事。高涨的创业热情被残酷的现实一天一天消磨,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作为一个大四的学生,我是否具备创业所需要的能力?琢磨了好几个晚上,我提出了散伙。
那是冬天的一个星期天,大家同意了我和王全国退出,我们分了一台286、一台打印机和一堆芯片,就离开了。虽然我们一起创业只有半年多时间,回想起来过去的事情历历在目,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经过了创业的煎熬,回到学校,心里轻松极了,一个人走在武大的樱花路上,觉得阳光灿烂。
我觉得,人就是在挫折和失败中成长的。正因为这次失败,我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清醒的认识,也为未来的发展做好了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干的心理准备。我不顾一切来到了中国IT的中心北京,闯荡京城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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