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之间

最熟悉的事，最难开的头。也不知最近走了什么好运，找到几个少年好友，在出走半生之后，愈发想变回一个少年。聊得不能更开心，幼稚的事可以再做一遍。我说起最近写的小说可能不能过审，之前混的两个论坛后面也关了，好友说你到时把稿子给我，今后环境允许了找机会发，真是把我感动到了。翻看同学录，才明白有的人是礼貌，有的人是敷衍，有的人是真心，校园也是一个小社会。变换了环境，现在不再期盼热烈的情感，不再幻想幸福的转折，而是在想，我们告别之后过着怎样的生活。靠着稀薄的记忆，我曾寻访过少年的好友，一位好友家所在的村子拆掉搬迁了，另一位邻居说她家出了变故后搬走了，连曾经的学校也已经拆掉，就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还能忙什么呢，无非是求学就业成家这些，我拼凑出一些生活的图景，她们在医院抢救病人，一个在ICU做临终关怀，一个在产科迎接新生命，一个在疫情的前线累到虚脱；她们在表格和报告中掉落头发，在线索和案件的核查中直面人性的丑恶；他曾在隔她家一条街道的屋子里，毕业相遇后便远走他乡；他曾在不经意间看见她漫长的失望，在兜兜转转后，他们在相邻的地点工作，各自生活不必再遇见。曾经的少年，只是想几十年后在校园里重逢，只是想安静的听一场雨，没想过时间如水冲淡了所有的幻想和热情。

       小小的聚会，似乎无从开口，时间跨度太大，曾经很想说的事突然变得不重要了，受过的苦，似乎也微不足道，过去和现在就像一部电影，主角配角出场退场来去匆匆，所有的心酸和快乐都会最终消失。一场重逢一场梦，半生清醒半生糊涂，说不出道不尽，再次像以往一样道别，回到原有的轨道中，生活像一列火车，一直不停奔向山川大海，只有死亡才能让列车最终停下来。偶尔，我们从一地鸡零狗碎里挣扎着找一个出口探出头来喘气，最终发现还要回到轨道之中，直到乏味和平淡化合成下一次窒息之前，周而复始。

       突然间觉得，在不同的经历之下，大家都穿着同一件叫做惆怅的衣服，或许不能相互体会，但会有一些理解，在压力下继续像野草一样活着，随四季枯荣。这几年，有的同学已经离世，我们开始重新审视各自的生命和情感，这种思索如同暗夜的河流，安静而又暗潮涌动。原先担心话题不足，后来发现相聚太短。不同于肤浅的男女之情，爱慕对方的容颜，才华，陪伴，资源等等。友情或许比爱情生命力更顽强一下，爱情是花骨朵，美丽又脆弱，友情更像一棵树，在时光里伫立。

       不必说太多，一起听听音乐、煮煮茶便好，岁月悠长抹平别离的沟壑，曲未终人未散，便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