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垄断元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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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10 04:20
去中心化的元宇宙，也有垄断风险。
围绕元宇宙概念，用户与从业者，正在表现出强烈的观点分歧。
在社交媒体上，用户们热衷于引用科幻作家刘慈欣的言论评价元宇宙——人类文明变得越来越内向，以至于这一天很快会到来，我们只要一辈子封闭在一个房间内，就可以体验全世界的风景，毫无困难地度过一生。这种观点被进一步发散——元宇宙将是一个大型线上养猪场，喂养和屠宰将成为元宇宙的永恒主题。
类似的争议在行业内仍然存在。特斯拉CEO马斯克公开表示：“我没有看到有人整天把该死的屏幕绑在脸上，不想离开。”苹果CEO蒂姆・库克说：“对于元宇宙，我只会称之为AR。”Meta CEO扎克伯格曾凭借All in元宇宙，将脸书股价送上历史巅峰。但随着元宇宙投资在2021年吞噬约100亿美元利润的消息公开，Meta股价应声下挫26.89%，超2000亿美元市值在这场崩溃中消散，投资者不得不怀疑，这家元宇宙扛旗者是否有能力构建他们描述的新世界。
截至目前，元宇宙的概念构建仍处于混沌、模糊的状态中。在互联网行业中，不同企业尝试用社交、游戏、内容、工业生产、技术测试等诸多场景定义元宇宙，这构成了用户对元宇宙的混乱心智。在硝烟下，各玩家都在尝试率先将自己的元宇宙产品推向市场，以寻求占领先发优势。
元宇宙被称为下一代互联网，一般认为，元宇宙是移动互联网3D化的结果，因而一些移动互联网产品如社交、游戏等也被打上元宇宙标签。而事实上，元宇宙的前奏是智能手机之后的下一代硬件，代表产品包括Facebook的Oculus Quest以及苹果MR头显。2021年7月29日，在脸书公司二季度财报会议上，扎克伯格高调宣布了脸书五年内转型元宇宙的决定。这意味着元宇宙的竞争焦点开始从硬件阶段转移至应用阶段。
在此之前，元宇宙概念仅存在于艺术作品当中，人们往往对《雪崩》与《头号玩家》的元宇宙故事津津乐道，两部作品都以重笔墨描绘了元宇宙中UGC社交与游戏的场景。然而在现实的商业世界中，元宇宙仍然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概念。相较2007年乔布斯手持初代iPhone宣布苹果将重新发明手机，今天的元宇宙仍然缺少一款被全球用户普遍接受的通行硬件，扎克伯格也不得不承认，包括Oculus Quest 2在内的VR硬件仍然存在笨重、分辨率不高等问题，厂商急需改进硬件设备，以扩展元宇宙的应用场景。
在两代互联网交接的节点，不止一家大厂尝试摆脱自身在移动互联网时代业务结构单一的窘迫地位。长期以来，广告业务占据了Facebook九成以上的营收总额。从2021年四季度报表开始，Meta将“Reality Labs（现实实验室）”业务单列，尽管其仅为Meta创造了1.93%的营收额，但意味着Facebook从公司名称到业务结构的多元化调整已经落地。
其中，不同企业对元宇宙的定义之争尤其值得关注。例如，全球的主要科技企业都承认元宇宙有跻身下一代数字场景的潜力，但对其定义各不相同，所有玩家都试图将元宇宙定义为已有业务的延伸。
例如，元宇宙第一股Roblox的CEO Dave Baszucki将元宇宙定义为带有去中心化UGC特征的数字文明。扎克伯格坚持元宇宙的社交定位，并这样论述Facebook与Meta之间的关系：“（改名后）我们的使命不变，仍然致力于将人们连接在一起，我们的应用程序和品牌也没有变，依然围绕人来设计技术。”对微软来说，尽管完成对动视暴雪的收购，但公司显然更关注元宇宙对B端客户的价值，在微软Ignite 2021大会上，微软CEO纳德拉在演讲中大谈混合现实平台Microsoft Mesh在远程生产、远程会议领域的应用：
“微软的初期元宇宙布局将专注企业应用，预计Xbox平台未来将加入其中。”
而自始至终，苹果都对元宇宙概念采取谨慎态度，据彭博社报道，苹果内部禁止讨论元宇宙相关话题。究其原因，元宇宙是下一代硬件技术催生的产物，而苹果是首当其冲的受害者。相较Meta抛出的VR元宇宙概念，苹果更倾向于AR产品，原因是前者会将用户引向社交与娱乐产品，而非苹果喜欢的软硬结合的闭环生态。在概念竞争背后，商业模式决定了不同企业对待元宇宙的态度，在Meta时间黑洞般强势的元宇宙概念面前，所有玩家都无法维系作壁上观的悠闲姿态。
在移动互联网时代，行业的商业模式普遍围绕广告、电商和游戏展开，企业通过解决信息传播效率，促进人们不断消费实体商品和虚拟商品，并通过积累消费数据加速这一流程。某种程度上，元宇宙也围绕着以上领域展开，与移动互联网时代不同的是，元宇宙平台的体量很可能更大，单个企业的人力难以覆盖整个平台的虚拟商品生产，引入UGC生产就成为一种必然选择。这也驱动平台从自主生产销售的模式，转向收取整个市场的“交易印花税”。
作为元宇宙第一股，Roblox自上市以来吸引了整个市场的关注。Roblox CEO Dave Baszucki在接受VentureBeat采访时提出的元宇宙八大要素被人熟知，其中包括经济系统的概念，Dave Baszucki表示，元宇宙应该有独立的经济系统，以保证体系的正常运转。
而这与Roblox去中心化的平台特点有关，这家成型于2D模拟物理实验室的平台拥有货币系统Robux以及向用户开放的游戏开发系统Roblox Studio，分别对应UGC生态的开发能力和盈利能力，平台则从用户付费中获得稳定抽成，同时提供面向开发者的广告服务。截至2020年底的数据是，购买1个Robux需要0.01美元，而开发者用1个Robux，只能换取0.0035美元，这意味着，Roblox享受了其中的“汇差”。
这被视为元宇宙经济系统运转的典范。扎克伯格看来，围绕社交打造的元宇宙将为用户提供更多虚拟商品，包括每个用户的形象、服装等等。在沙盒游戏The Sandbox中，虚拟地块曾经卖出430万美元每块的超级高价，原因是，这些NFT加密的数字资产具有稀缺性，先持有货币资产的人，有望向后入场的用户再度卖出资产，并从中获取差价。
毫无疑问，在区块链技术的加持下，元宇宙的经济模式，相较PC时代、移动时代的游戏有所进步，用户无需担心官方胡乱调整系统的货币产出和虚拟道具价格，以“大水漫灌”的方式迫使自己手中的资产贬值。
然而问题也随之而来，元宇宙平台正在以前所未有的狂热呼唤流动性，而这是此前的网络游戏极力避免的。以社交属性极强的王者荣耀为例，官方允许玩家间赠送皮肤，但极力限制游戏内的交易系统，原因是这将使官方生产并销售的虚拟道具失去稀缺性而陷入贬值。而在元宇宙概念的游戏中，交易税模式使官方更愿意鼓励虚拟资产的流动，例如，Decentraland和Sandbox都在有意制造数字地块的稀缺性，以激发用户的投机心理。
这意味着元宇宙即将陷入另一个极端。在任何一款网络游戏中，中心化的经济模式有利于官方对货币与虚拟资产无节制地加以贬值，而去中心化的经济模式则为财力雄厚的投机者留下了炒作空间。2021年，马斯特曾以一系列市场操纵式的推文在比特币投机中获利，而随着全球资本涌向元宇宙，这里的虚拟资产价值波动可能会超过数字货币，更多用户或将以资产价值滑坡的方式被收割出局。
在移动互联网时代，中美均出现了激烈的数字兼并现象，无论对广告平台、交易平台还是游戏产品而言，更高的市场份额都将提升议价地位，并将产业链的大部分利润收入囊中，这驱动头部企业以更激进的方式争夺市场。一方面这驱动了更多企业打磨使用数据的能力，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驱动用户消费内容以及内容背后的商品，例如抖音/Tiktok使全球的互联网广告行业陷入紧张当中；另一方面，这也冲击了整个生态的稳定，产业链的其它参与者发现生存境遇愈发艰难。
相比之下，元宇宙作为移动互联网的承接，其发展早期几乎继承了各大企业在移动互联网时代的产品形态。Meta、微软、苹果的元宇宙布局已经明显表现出分割、独立、难以相互适配的特点。这意味着，上一个周期激烈的数字兼并进程，可能在元宇宙行业中重演。
以硬件价格为例，2007年乔布斯在旧金山开启智能手机时代时，iPhone1代的价格是499至599美元，至2021年iPhone13发售时，价格也止步于799美元起。但背后是苹果应用税模式的成功，即苹果凭借硬件影响力，对App Store中的APP要求收入分成，这包括了付费APP的一次性抽成以及内购商品的持续收入抽成，这构成了苹果公司重要的收入来源。
即便到元宇宙时代，硬件垄断方的抽税逻辑仍然成立。在美国，Meta、苹果、微软等巨头正在展开对VR、AR技术的竞争，在国内，字节跳动从腾讯手中赢下对VR设备制造商Pico的收购。而硬件正在为应用开路——在2020年，Facebook就曾要求所有Oculus设备都需要用户使用Facebook账号登录，而在最新发布的元宇宙世界Horizon Worlds中，用户必须购买Oculus VR设备才能使用。
以交易税为例，复盘移动互联网行业的发展历程可以发现，单个交易平台的市场份额的增长，往往伴随着抽佣比例的增长。一方面，更高的议价地位驱动平台从产业链中提取更高利润；另一方面，平台也需要收回前期投资的巨额成本并拉升估值，为背后的资方留出获利空间。
而相比移动互联网产品，元宇宙在硬件与软件层面的投资均呈现追加迹象。Crunchbase news数据显示，AR/VR初创公司融资金额在2021年第四季度达到19亿美元，并创下历史新高；Meta在元宇宙的投资使其2021年全年利润减少约百亿美元。而这仅仅是元宇宙概念的初创阶段，当元宇宙世界走向成熟，头部平台完全有能力向平台内的付费用户、独立开发者、虚拟资产卖家等群体抽取更高的交易佣金，其规模、比例都存在超越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可能。
而对于普通用户来说，元宇宙平台具有更强的排他性，Dave Baszucki曾表示，元宇宙的要素之一，就是对虚拟空间的沉浸以及对现实世界感知的丧失。这意味着，元宇宙平台有可能成长为远超移动互联网平台的庞然大物，而如何对这些平台监督、管控，仍然是有待所有从业者思考的话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