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院版《孔乙己》,笑完以后,我有点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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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26 17:42
孔乙己是四十岁以上而未入额的唯一的人。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法言法语,教人半懂不懂的。
孔乙己一到店,所有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头顶又秃了一片!”他不回答,对柜里说,“要一本证据规定解读,一本保险法典型案例。”便扫了付款码。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要参加员额遴选考试了!”
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瞧见你去交报名表,排着长队。”
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红油渗出一片,争辩道,“报名表不是员额遴选的…是晋级晋档的材料…晋档的事儿,能是遴选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层级职数限制”,什么“办案压力大”之类的,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孔乙己原来也审过案子,但终于没有入额,又不像其他助理一样辅助办案写公文搞调研做宣传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于是愈来愈堕落,弄到将要隐退了。
幸而还会五笔,便替人家打打字,领领办公用品。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心无常性。做不到几天,便连人和电脑文件,一齐锁在屋里。如是几次,叫他打字的人也没有了。
孔乙己装好两本书,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孔乙己,你当真是学法的吗?”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
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半个员额也捞不到呢?”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全是法言法语之类,一些不懂了。
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年轻人说话。
有一回对我说道,“你学过法吗?”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学过法,我便考你一考。遗嘱都有哪些种类,你知道吗?”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
孔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知道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知识应该知道,将来做主任的时候,办案要用。
”我暗想我和主任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主任也从来不接鸡毛蒜皮的家事案子,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回他道,“谁要你教?继承编不是有规定么?”
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继承编列举的遗嘱有六种,你都学过么?”我愈不耐烦,努着嘴走远。
孔乙己刚拿出背包里黑黢黢的笔记本,想翻开来,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一天,大约是国庆节前的两三天,店家正在慢慢的盘点,取下许多工具书,忽然说,“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今年新出的解读他都没有来买呢!”我也才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
一个买书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不想入额了。”掌柜说,“哦!”“这一回,是天降奇迹,竟然真的给他晋到级了。”“怎么会?不是有职数限制吗?”“怎么不会?他都快五十了,不怕他抑郁发作不可控制吗?”“发作又怎样?”“怎样?谁晓得?许是寻死觅活。”店家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盘点他的货。
元旦时候,我又来到书店看书。正是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昏昏欲睡,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要这本期刊。”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
对外一望,原来是孔乙己,穿着半新不旧的制服外套,内里是灰色格子马甲配白衬衣,领子是黄的,脸色是白的。又说了一遍,“要这本期刊。”店家也伸出头去,一面说,“孔乙己么?你不是又打算入额了吧?”孔乙己很勉强的笑道,“不要取笑。”扫了付款码,匆匆离去。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到孔乙己。到了春节,店家擦了擦书架的灰尘,说,“孔乙己没有来买新书!”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孔乙己没有来买新书!”到国庆可是没有说,到元旦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孔乙己的确不再想入额了。
注:以上所有内容,均为作者自嘲自讽,绝无不尊重他人的意思。当然,作者离四十岁还有很久很久呢。Oops!心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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