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肉和植物奶受到瞩目，除了食品行业，许多品牌推出自己的“纯素衣服”、“纯素鞋”。在植物替代这个领域里，“后进者”植物皮革能复制两位“前辈”的神话吗？
2020年，“植物替代”在创投圈和消费圈霸屏了一整年。研发植物奶和植物肉的创业公司如雨后春笋一般迅速崛起，受到资本的热情追捧，制造了好几出迅速融资、迅速上市的传奇。最典型的莫过于国内品牌Hey Maet，仅成立不到一年，就已完成2轮千万级别融资，投资方均为中美知名机构。
二级市场同样火热。有“人造肉第一股”之称的Beyond Meat，于2019年在纳斯达克上市，现在市值将近90亿美元。此后的2年间，美国、加拿大、以色列、泰国多家人造肉企业成功IPO。在消费市场上，由于星巴克、肯德基等食品连锁巨头的推广，许多消费者好奇尝鲜，一度掀起“一肉难求”的小热潮。
植物肉和植物奶受到瞩目，正是健康和环保两大理念兴起的结果。除了食品行业，衣、住、行三个领域的企业也在植物替代上动作频繁，许多品牌推出自己的“纯素衣服”、“纯素鞋”。在植物替代这个领域里，“后进者”植物皮革能复制两位“前辈”的神话吗？
人类使用动物皮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史前时代，目前发现的最早的皮革制品出现在公元前一千多年前的古埃及。可以说，皮革的制造和使用历史几乎与人类的文明史等长。因为皮革保暖、可延展、防水、透气，被广泛用于服装、武器、箱包、家具等生活生产用品。
20世纪以来，随着环境保护和动物福利获得越来越多的关注，人们开始反思皮革的生产和使用。
生产皮革最大的原罪就是对动物造成伤害。一些养殖户或交易市场的取皮过程血腥残忍，使动物遭受巨大的痛苦。即使采取人道屠宰的方式，也要剥夺动物的生命。
此外，动物皮毛原料要经过浸水、脱脂、鞣制、染色等十余道工序才能成为我们常见的皮革。这些环节要使用各种复杂的化工材料，排出的废水中含有硫化物、氨氮、铬盐、油脂等污染物，对环境造成污染。
奢侈品行业和时尚行业是宣扬皮具文化的大户，也是反皮革主义者抨击的对象。近些年，许多大品牌做出承诺，例如不使用珍稀动物皮、从合规的供应商渠道采购原材料等，虽然有一定的正面意义，却无法解决根源问题：只要还在生产皮革制品，就有动物受到伤害。
用人工制造的皮革代替呢？
我们现在常用的人造皮革（也就是我们常说的PU革、PVC革）出现在20世纪30年代，其生产方法是在纺织物上涂抹合成树脂或各种塑料。随着技术进步，人造皮革的质感、性能已经能达到甚至超过动物皮的水平。不过，它们本质上是一种塑料制品，生产过程不够环保，废弃后也难以自然降解。
在这种情况下，一些人在植物身上看到了希望。
皮革的主要成分是胶原蛋白。胶原蛋白分子以一定的间距，纵向交错组成一条胶原纤维。胶原纤维再横向堆积，形成一股大的胶原纤维束。这些纤维束互相穿插、横纵交错，有的从主干上分出来，和其他的纤维束重新缠在一起，形成另一股纤维束，最终构成一种复杂的立体网状结构，这也是皮革致密、强韧的来源。用植物作原材料模拟皮革，难点在于两个问题：一是找到和胶原蛋白纤维媲美的柔韧纤维，二是将这些纤维组成立体网状结构。科技公司八仙过海，想出了各种解决方法。在墨西哥，仙人掌是当地人重要的食物和动物饲料，许多农民都以种植仙人掌为生。墨西哥公司Desserto就利用本国盛产的仙人掌来制作皮革替代品。Desserto有一片专属的仙人掌农场，定期收割成熟的仙人掌叶片，先运到晒场自然晾干，而后打碎，与无毒的化学物质混合后，制成类似皮革的面料。除了生产仙人掌皮革，Desserto对自己的仙人掌也是物尽其用。仙人掌是出了名的好养活，不需要专门灌溉和施肥，每6-8个月就可以收获一次，Desserto只采摘成熟的叶片，保证有源源不断的原材料。生产皮革用不了的仙人掌，还会直接出售，用作动物饲料。Ananas Anam使用菠萝叶子纤维制造皮革。从菠萝叶中抽取出来的纤维经过洗涤、干燥、脱胶后，变得柔软有弹性。菠萝纤维运到工厂，像戳毛毡一样被戳成毡状结构，再经过专门的加工过程使其变成从外观到触感都类似真皮的样子。Ananas Anam为这种材料申请了专利，取名Pinatex，并且与Hugo Boss、Puma等品牌联合推出了菠萝叶皮革的服饰。每棵菠萝植株只结一次果。过去，种植户收获了菠萝，菠萝叶没有好办法处理，只能掩埋或者焚烧。与Ananas Anam合作之后，农户可以抽取纤维制皮革，将剩下的菠萝叶成分用于堆肥。除了直接用植物生产的皮革，还有一些不够“植物”的原材料。生物科技公司Bolt Threads曾因研发出人造蜘蛛丝而出名。最近，他们又凭借另一项专利生物材料Mylo再次出圈。这款用菌丝制成的人造皮革获得了Gucci母公司开云、Adidas、Lululemon、Stella McCartney等大品牌的青睐，合作推出新产品。Bolt Threads发现，蘑菇的线状根在生长过程中自然形成一种延展的、交错的网状结构，非常类似皮革的纤维结构。他们在控温控湿的车间培育菌丝，使菌丝尽量向上生长，形成自组织的小单元。几十亿个这样的小单元相互交错起来，形成一块3D网格，为材料提供足够的强度。把3D菌丝网络压扁，再经过固化、染色等工序，就可以产生非常类似皮革的效果。无论是仙人掌、菠萝，还是蘑菇，想要使用这些材料，都躲不过“春种秋收”的时间法则。相比之下，直接在实验室合成人造皮革的时间周期就短了不少。在Modern Meadow的实验室里，从培养一个酵母菌开始，到一块仿生皮革诞生，只需要两周半的时间。像使用酵母酿酒一样，Modern Meadow首先在实验室用酵母“酿”出合适的蛋白质进行培养。优质的蛋白质经过提纯、染色等工艺，就可以变成可以乱真的皮革。植物皮革一出，特别受到时尚达人的欢迎。长期以来，时尚业因为环境污染、违背动物伦理而饱受指摘。最近几年，许多品牌都开始加大投入可持续时尚，在选用替代原料、生产制造和产品销售上寻找更可持续的方式。咖啡渣、塑料瓶、螃蟹壳等意想不到的材料都能变成纺织品穿在身上。而皮革这种材料因为性质独特，并不容易替代。虽然很多科技公司都对自己的产品充满信心，但植物皮革想要经受住市场的检验，还需要攻克一些关卡。首先就是要解决模拟真皮的问题。当前，植物皮革的质感、光泽、耐用性等性能还或多或少有不足之处。受原材料的限制，直接用植物纤维制成的皮革在细致程度上很难达到真皮的效果，材料表面比较粗糙，可能不符合一些消费者的审美，因而限制了适用范围。相对而言，菌丝皮革、实验室人造皮革在还原真皮方面的表现比较好，但它们也有自己的问题。Hugo Boss的菠萝叶皮鞋，表面的纹理比较粗糙例如，Hugo Boss和Ananas Anam联合推出的菠萝叶皮鞋Pinatex Shoes，售价约合360美元，在其休闲鞋履产品里属于价格比较高的；Bolt Threads发售的菌丝皮革手提包也相当不便宜，基本款价格为150美元，定制刻字的售价高达500美元，价位和Michael Kors、Coach等时尚轻奢品牌相当。别看这些植物皮产品价格不菲，却一物难求。由于产能和稳定性的原因，植物皮革制品经常出现在时装周上，却不常见于商店货架。像Pinatex Shoes这样的大牌产品往往只是限定版系列，售完为止。一些比较前卫的设计师品牌也会采购植物皮革，设计可持续的产品，不过它们的影响力远不如大型的时尚品牌。与任何一种新技术一样，植物皮革想要降低成本、大规模推广，有赖于整合产业链上下游，而这需要大量资金、资源和行业know-how，仅凭一两家初创公司难以做到。好在它们不缺帮手。大型时尚品牌是植物皮革的好伙伴。它们有成熟的供应链体系、庞大的消费者群体和有影响力的品牌，能从各种维度帮助植物皮革打开局面。目前走得最远的是Bolt Threads。去年，开云、Adidas、Lululemon、Stella McCartney与Bolt Threads达成合作，共同搭建一条完整的供应链，帮助Mylo皮革实现量产，预计2021年就能推出第一批产品。他们想让Mylo皮革走出实验室，把生产速度和规模提升到与其他大众材料相当的水平，使小企业也能用得起，从而真的让千百万人穿在身上。各类可持续发展NGO和联盟也是有力的推手。他们既能为新技术布道，又能给下游的企业施加压力，推动新技术落地。一个有名的例子是特斯拉。几年前，有动物保护组织公开diss特斯拉：一个号称主打环保概念的企业，怎么还能用真皮座椅和内饰呢？经过数年的内部争论和技术研发，特斯拉“屈服”了。现在，特斯拉已经不再提供真皮内饰，并且还推出了2款“纯素”车型，从座椅到方向盘，都不使用动物制品。随着越来越多的企业或主动或被动地接受可持续的替代材料，植物皮革的前景十分光明，不过，想要成为大众消费得起、愿意接受的材料，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参考资料：
1. Desserto Official Website
2. Ananas Anam Official Website
3. Mylo Official Website
4. Modern Meadow Official Website
